以这书中所言,选种培优需要耗费的时间至少也得五六年,这是个长期漫长的过程,要短期见效,一个最关键的操作还是深耕。
如何深耕,靠的还是各种农具。
也正是因为这农书的记载,她才意识到她此前令人制作的曲辕犁无疑是不够完善的。
曲辕犁的革新并不只是改直辕为曲辕,改长为短,使其变小后易于转弯,节省人畜之力而已,另一道改革是在其上安装了犁评和犁箭,用于调节耕地的深浅,适应不同的作物和耕地。
而配合曲辕犁使用的精耕细作的另一套体系,在书中也有记载,正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在北方环境中形成的耕耙耱技术。
何为耕耙耱?因土地翻耕后,在北方的干旱环境下会残存大量的土块,故而先用耕来碎土,再用耱来碾碎。
曲辕犁新增的犁评和犁箭,与其本身一样都是木质的,耱也只是以辕拖动的木棍,但耙上所装却大多是铁齿,与锄头一样,乃是铁制农具。
这又回到了一个问题上。
并州境内最大的铁矿,不在别处,正在雁门!
要扩大铁制农具的生产,还是要打胡人!
此时盘踞在雁门云中之外的鲜卑人,早先就已经被张辽、张杨和郭缊的联手镇守搞得有些焦头烂额的,不仅一面要防备内部的争斗,一面还因为悍将的阻拦难以达成前几年寇边掠夺物资过冬的计划,又哪里会想到现在这位新上任的并州牧想法更加可怕。
她不仅要为了确保雁门、定襄一带的矿产开采不被打扰要打他们,为了给露天煤矿增加劳动力要打他们,为了找理由说自己没条件往洛阳发兵要打他们,为了获得更多的动物骨骼生产复合肥要打他们,为了给自己手下的贼寇甚至是之后的俘虏更换成良民的身份——
还是要打他们!
谁听了不得为这些胡人点个蜡。
郭嘉在被乔琰叫来,从她手中接过这个三年打胡政策的条条理由之时,都忍不住卡壳了一瞬,而后才缓缓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面前的纸页上挪开,落到了乔琰的脸上。
他自认自己跟那些友人,也算是平日里往来言语间大有不干人事意思的了,但如今看来,这位乔侯更是其中翘楚。
可再一想又觉得,这对他接下来的计划无疑是个好消息。
在时常发生饥荒的年间,人为了一口吃的,所能做出的事情只怕会超过想象。
为了活命,吃树皮果腹的也绝不在少数。更别说现在还能吃饭。
倘若将这消息放出去,告知这并州尚武之风盛行的民众,只要他们能将胡人给打退、劫掠回来当俘虏,去他们的土地和营地上将牛羊马的骨骼给运回来,就能让自家的田地增产,继而养活更多人,只怕明日就能在州府门口汇聚出一支人数可观的队伍。
即便先不扩大消息接收的来源,只是将这些话用于戍边战士的动员,也足够起到激励士气的作用了。
还省却了郭嘉不少口舌工夫。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乔琰所说的那几种肥料是否有可行性,但想到在乐平所见的区田法广泛应用之后的田地,他又觉得,乔琰大概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所提出的自然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因粮食是百姓的命根,要让他们立刻选择这生熟骨粉所制作的底肥可能还有些难度,其他的却因是追肥而确有在明年内推广的可行性。
当然具体要如何操作,尤其是石膏矿的开采,显然跟他是没什么关系的。
他的目标只是匈奴和鲜卑。
他抬了抬手中的纸回道:“有了这出,又有了文远、稚叔和那吕奉先三人,我是不担心了,请乔侯静候佳音就是。”
郭嘉心中踌躇满志,在承诺自己绝不会肆意妄为后揣着乔琰的计划书和任命书就包袱款款上路去了。
乔琰瞧着他这好一副年轻奋进的样子,再对比一下他刚来乐平的时候跟着戏志才吃吃喝喝的状态,难得生出了一点负罪感。
但想想明年极有可能就是她所面对的最后一年太平年头,她又立即将这点负罪感给按灭了下去。
有什么好内疚的!
来并州的都好好干活多好,要是人人都跟贾诩一样明明有着打小就机灵,还被阎忠评价为张良陈平之才的本事,却天天就想着明哲保身、浑水摸鱼过日子那还了得!
想到这里,乔琰就趁着贾诩随同秦俞去校验各郡府库的当口,把他的长子贾穆也以州府征辟的名义给委任了个假佐的位置。
这下好了,她如今的部下里,母子、父女、父子组合都有了。
此外,这也可算是对贾诩的一个鞭策。
他若再不努力,明天他儿子的官职就在他上头,而若是这做儿子的办事出了什么差池,他这个做父亲的总得给儿子兜个底,好歹出谋划策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