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位将领在整顿军防的时候都必然有其独有的特色。
乔琰星夜而来,虽借着月色不能将卢植这方军营的情况瞧个清楚,却自外围的营防也大略能看出卢植此人的特色。
和皇甫嵩这种自边地兴起的将领不同,卢植性情刚硬不阿,却还是该当列入儒将的行列,在他这深沟严防的营盘上也可见一斑。
和侵略如火的黄巾比起来,好像的确有那么点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一方才是进攻者的感觉。
但守备未必就不能算作是一种进攻。
卢植显然就深谙黄巾起义发起仓促必然累积的急躁心理,而他更知道,这一方坚守的顽石只要卡在此地,这冀州境内的黄巾便无有西进的可能。
而一旦时机到手,便是他雷霆反击的时候。
乔琰远远绕行了那营寨一圈,对卢植的布置稳妥有了底,这才领着人策马朝着营盘的正门而去。
不过还未抵那营门,便已见到黑夜之中一列火把随同奔马而来,正拦截在了她的前方。
她与身后的皇甫嵩亲卫此时都着的汉军制服,来人在夜色里还未看清,却也直觉得出这不是黄巾贼寇的打扮,便也只是在拦截在前的时候高喝了句“来者止步”而已。
也或许是因为卢植的行事作风在这队伍中颇有些上行下效之意,乔琰耳闻夜色中的控弦张弓之声,却也只见得对方的一列骑兵在射程之外便已散开,更是已经提前停下了奔马的前行。
这正是个对双方而言都可以称得上是安全的谈话位置。
乔琰的指尖扣着一面小盾,随时预备举起在头顶,另一手则拉住了缰绳,也勒令他们这一行停了下来。
下一刻,她便耳闻对面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者何人,请报上名来。夜间戍守,若有得罪之处请勿见怪。”
她当即回道:“左中郎将麾下,兖州乔琰,奉命前来与卢公报信。为防蛾贼得知我方到来,迫不得已夜间来见,烦请通传。”
这话说出,让对面数人都愣了一愣。
左中郎将麾下?
皇甫嵩的部下?
皇甫嵩会派人前来是有可能的,但——
被火把笼罩于其中的卢植部从互相看了看,确信自己并未听错,在对面传来的是个格外稚嫩的孩童声线。
这好像与他们所认知的部从有些差异。
可对方言辞笃定地提及自
己是皇甫嵩的麾下,也不像是一句假话。
这倒实在是个意外的来客。
“玄德怎么看?”这一犹豫,卢植这方的人便朝着领头之人问道。
火光之中,这一方为首之人的被映亮了一张年轻宽和的面容,连带着的是他有些阔长的耳朵,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平易近人的样子。
他眼中闪过一抹沉思后回道:“设若黄巾来袭,他们不必择一幼童为首,毕竟左中郎将之子皇甫坚寿年已及冠,绝不是这等模样,老师更未曾提及过左中郎将的部从中有年龄特殊之人,那么只有可能正是皇甫将军的部从,我且上前一会就是。”
这被他人称作玄德的年轻人话刚说完便已主动翻身下马,朝着乔琰等人迎来。
他这一来,因手中火把举于手中,不再受到奔马摇晃所影响,更未曾聚拢作了一片,也让乔琰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她的眉峰下意识地动了动。
来人除却那的确很有标志性的耳垂,双手过膝特征也很是分明,她也自然没有错过,对方方才被人称为“玄德”的那个名字。
这足以让人在一瞬间便能想到一个人。
蜀汉昭烈帝刘备刘玄德!
果然下一刻她便见到对方拱手后,面对她身后已经拔出了长戟的典韦,也依然镇定地说道:
“北中郎将麾下部曲督刘备,请足下入辕门稍待,我等即刻前去禀报中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