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休整让她恢复了行路的力气,起码走到田氏坞堡之外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梁仲宁对她这种说话留三分的态度颇有几分不满,但他思前想后也觉得他算不得亏。
田氏据坞堡而守,不会选择贸然进攻,她提出的想法若是没有可供实施的希望,他大可以不予执行,那么充其量也就是耽搁了返回濮阳城的时间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他翻身上马也跟了出去。
不过他是骑着马不错,他此番带出来的黄巾兵卒,却大多还是步兵。
这年头能养得起骑兵的,不是能有采购马匹和粮草资源的富户,就是北方幽并雍凉几州的地方军队,黄巾军显然不在其列,就连梁仲宁这个当渠帅的,在马战技能上也只能说不过尔尔。
整个队伍朝着坞堡进发依然得按照步卒的脚程。
他减缓了骑速,与混在步卒中看起来矮了好大一截的乔琰行了并排,用状似无意的口吻复又问道:“足下对坞堡守御了解多少?”
乔琰回问:“敢问这田氏坞堡中可有楼橹或是院中高塔?”
梁仲宁的神情和缓了一瞬。
乔琰此问,显然不是个门外汉会说出来的。
他开口回道:“这倒没有,只有外侧防护的城墙和望楼。濮阳城中的泥瓦工有被我们找来问过,这田氏坞堡兴建的时日尚短,尚未尽数完工,只将去岁的收成连带着此前的存粮存放了进去。”
这显然是个好消息。
后世将坞堡分作了城堡式、楼院式和楼橹式三种,其中后两种在四壁守御之外还有高塔作为指挥机关和高处的火力来源,若这田氏坞堡有此物,就算是乔琰也自觉没那么大的把握攻破。
要知道北方坞堡在前期面对非正规军和黄巾流寇的时候,守备能力实在可以称得上拔群。
董卓后来兴建的那堪比小城的郿坞姑且不论,光是在兖州与相邻的豫州地界上,就有两场记载之中极其出名的坞堡与大规模军队交手的记录。
一场乃是许褚打出的战绩。
彼时的许褚尚未投效曹操,而是在家乡谯郡与宗族壮丁修建坞堡,对抗汝南葛陂黄巾贼。
黄巾万余人在坞堡防守以及箭矢飞石之下,也难有攻克之举。
另一场便是吕布来袭兖州之时,由巨野的李氏仰仗坞堡守备打出的防御战。
此战之中,出自李氏宗族的李进甚至击败了吕布这位世之虓虎。
由此可见,坞堡若上了规模,靠着蛮力想要攻破,只怕不太容易,尤其是上下指挥一体的那种。
“若是只有高墙和望楼角楼,的确好些。”乔琰继续说道。
“大凡坞堡,要快速攻克无非只有两种法子,第一便是挖掘一条从底部奇袭的秘道,若是渠帅的兵卒中有精通此道的人,不妨一试。”
梁仲宁摇头,“此法不妥,我听过有人说这法子,但田氏坞堡以坚壁清野之法保持对周遭情况的戒备,若真要挖掘地道,得从更远的地方开始着手。真要费这样大的功夫,反倒得不偿失了。”
她面上并未露出任何的失望之色,只道:“那么就剩另一条了,将坞堡给骗开。”
梁仲宁狐疑问道:“可先前我已与田氏有过交手,对方有高墙硬弩,还有个当世罕见的虎将,如何会被我们骗出来?”
乔琰:“这便是在下的作用之所在了。”
梁仲宁并未错过,在“严乔”回答此话的时候,在眼中掠过的几分不满和傲然之色。
但对方年岁虽小,在情绪上的掌控能力却显然不差。
梁仲宁眼见她很快将这点烦躁压了下去,复又开口问道:“渠帅可还记得之前应允过我的话?”
他想也不想地回道:“自然记得,若能攻破坞堡,坞堡之中的粮食钱财自然是我的战利品,田氏豪强中有欺凌黔首之人,可任我斩杀,但其余之人需得放走。若这些人无处可去,愿投效我黄巾麾下,你便不再过问。”
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此事我都记得,不过等能胜了再说。”
乔琰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转而朝着前方望去,脚下的步子始终迈得沉稳,“渠帅放心,尽快了结此间之事,我才好早日回返高密。”
如此说来,按照约定,她自然不会做什么消极怠工之事。
昨夜他们这宿营之地距离田氏坞堡不过四五里地,行不过两刻钟,乔琰的视线中就已经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