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我刚走到二楼,听见吴永日喊住我,我回过头,只见他看到我,微微露出些高兴的神色,一拐一拐朝我走过来。
二楼是档案室,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整个楼道静悄悄的。
“来找爸爸么?”吴永日问我。
我朝他笑笑:“是啊。”
“原来每次你一来,就直奔七楼,怪不得碰不到面。”他支住一条腿,靠在墙边对我说道。
我连忙劝他:“你回办公室去吧,我到上面看看吴叔叔在不在,就下来。”
吴永日低头笑笑:“没事,反正都坐一天了,好腿都快坐废了。爸爸当初给我安排工作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这是一份苦差事。”
我瞅了一眼他的腿,也无奈陪着笑:“你也快30了吧。”
他点点头:“趁还差几个月够条件,赶紧申请去一线。”
我劝他:“吴叔叔又要担心得不得了了。”
吴永日好脾气地对我笑笑:“我总不能在派出所的档案室里坐一辈子吧。”
“可是你的腿……”我不禁脱口而出。
是的,吴永日是个瘸子。
对不起,我的表达能力不好,找不到比较含蓄委婉的措辞。可事实上,他在六岁那年被打错针之后,一条腿就瘸了。吴叔叔为这个儿子操尽了心,考大学、找工作、进单位,无一不安排得井井有条,当下,就只差成家这最后一步了。
虽然说,天底下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可是他们一家,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不幸中的幸福家庭,吴永日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不幸小孩中的幸福小孩。
我从来没有羡慕过景姗,可我很羡慕吴永日。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我这个人虽然身体没有残缺,却总喜欢和弱势的人要好,那些吃得开的朋友一个也没有。朝朝是这样,吴永日也是这样。
在老爸刚进派出所的时候,我才十五岁,吴永日已经从警校毕业,刚到所里来实习。我们的笑话可是一箩一箩的,吴叔叔有时会忍不住诉苦,说儿子小时候老是整夜整夜哭,搞得大人精疲力竭,没想到长大了更费心。我便指着吴永日说:咦,那你这个名字起错了,不应该叫永日,应该叫永夜,吴永夜。回到家就被老爸臭骂一顿,说什么给领导的儿子乱起名字。
我的话一出口,就立马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见吴永日低下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是啊,就是这个麻烦点。”语气很平静。
我向他作了个手势:“我先上去找吴叔叔,一会儿再下来看你。”
他连声说:“行,行,我去食堂给你打饭,吃了午饭再走。”
我走到七楼,敲了敲吴叔叔办公室的门。
中午时分,他还在办公,抬起头看见是我,也露出高兴的神色:“阿花,你多久没来了?”
我心头一热,对他说道:“我在楼下碰见了吴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