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联系你了吗?”“没有……”第二个拨通的是程一路的电话,对面很快就接了。也是带着朦胧的困意说了句:“哥,怎么了…”“季老师最近有联系你吗?”现在程一路一听到他的名字,听到‘季’这个字都条件反射般发抖,他清醒几分,缓慢地问:“没有,哥,他怎么了?”“真的没有?”“真的,哥,我发誓。”他握着手机,右手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他这才注意到烟蒂已经烧到末尾,他灭了烟,轻轻搓了搓手指,拨通了唐琳琳的电话。唐琳琳,是他的未婚妻,他记得的,可他现在像只无头苍蝇乱撞,不知道该问谁。“喂?”悦耳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精神满满,背景是嘈杂的音乐。“阿程,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几秒钟后,对面似乎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与身后的背景隔绝开来。“季深秋…”“你说谁?”“季深秋…他,他联系过你吗?”“你什么意思?”“他不见了。”对面的声音变得懊恼,尖锐起来:“程煜行,你什么意思,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是为了找他?”“你疯了是不是,你情人没了过来问我,你知不知道我们下个月要结婚,你还有没有良心?”“结你妈的婚!”程煜行挂断电话,浑身颤抖,把手机砸向窗户。他坐在这里,脑海中浮现出这段时间的各种画面,好的,坏的,全都是季深秋的脸,那个没有被岁月纠缠的男人,脸上永远是乖巧老实的模样,到后来,这些天真被他一点点剥夺,充满欲望,渴求,哭泣,再后来,那个眼神又一点点暗淡下去。光也灭了。他爱这个人吗,他爱的,他爱到要死,爱到想要把他吞入腹中和他结为一体,爱到想把他锁在床上,日日夜夜用精液浇灌他,让他彻底染上自己的味道,爱到想把这个世界封闭起来,只有他们存在。可他的爱全都是伤害。一点点剥夺他的自尊,占有他的一切,一次次占有,强暴,囚禁,威胁。这就是他爱的全部。他这才明白,自己多不是人,多么疯,多么傻。忽然有种堕入深海的窒息感,他想起自己掐着季深秋脖子骂着他深入的时候,他也会是这种感觉吗,在快感来临之前,先感受到了死亡。他紧紧攥着拳头,指尖快要刺进肉里,可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都像砸在棉花上,毫无回应。他错了,在天亮来临之前,他才幡然醒悟。大抵是一瞬间,他想开了,他什么都不要了,名利金钱,家人朋友,成功人生,所谓的婚姻,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宁愿变成一个乞丐,身无分文,一无所有,只要他能换来季深秋。他可以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吃不饱肚子,再没有安稳荣华的生活,只想乞求季深秋回来,不爱他也好,但是能不能别不要他。他宁愿做一只摇着尾巴乞求怜悯的狗,只希望季深秋可以回来。他绝望而崩溃的抱紧长腿,紧紧咬着下唇,眼泪汹涌而下。夏日的暴雨突如其来,顷刻如注,和他的眼泪一起,在这个平静的夜晚淹没了这座城市。他想开了,而和他一同想开的还有季深秋。这么多年里,从遇到他,爱上他,等待以及相爱,季深秋一直卑微的活着,一直活在程煜行附属的人生里,他过了三十,再也不想这样了。骨子里的低微无法彻底剔除,但是他不要再这样任人宰割,成为程煜行的掌中玩物,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这里,这是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他的爱,他的恨,他的一切记忆都停留于此,让他这样一个毫无安全感,又像附着在一段感情中的人忽然抽离,是场无法回头的逃亡。当午夜醒来,他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闭阖双眼,搂着他呼吸均匀,有种剥离人生的错觉,那么该躺在这里的人是谁呢,是他任何一个情人,是他的未婚妻,又或是别的。不该是自己。他伸手去摸程煜行的睫毛,随着触觉微微颤动,浓密的小刷子贴合下来,程煜行嘟囔着什么梦话,伸手紧紧抱住了他。月光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是一张迷人心窍,而又柔和的面孔。若在旁人看来,这画面必定是相爱的人搂着入睡,甜蜜的夜晚,而的确如此吧,他们还爱着对方。但也是在这一刻,季深秋下定决心要走了。不是在程煜行打他的时候,不是锁着他没日没夜侵犯他的时候,也不是在威胁他,抱着他在公司羞辱着做爱的时候,不是踩着他尊严逼迫口交,不是他给自己带来伤害的任何一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