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僵持了多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几乎要站着睡着了,好几次控制不住打瞌睡。悟少爷干脆把他坐着的椅子让给我,他站着。但依旧没松开我的手腕,每当我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要睡着时,他都晃一下我胳膊,“醒来,不准睡。”
我就不得不迷迷瞪瞪睁开眼。
然后保持着低头看地板的姿势发呆,到我再次忍不住想睡觉,继续被他弄醒。
他非让我说。
但这种事要怎么开口?
根本没有办法开口,因为这只是一个扎在我心上的刺而已,不管有没有被拔出,扎了十多年,早已留下窟窿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天亮,伏黑惠和津美纪都起床下楼了。
看到我们这副状态,津美纪揉揉眼睛,然后一下瞪大,“五条先生还没走吗?我还以为早就离开了呢。还是说走了又回来了?”
“……”他沉默片刻,松开我的手。转而龇牙咧嘴地转头,吓唬津美纪:“据说这一片最近有偷小孩的人贩子啊,所以特地等到现在没走,送你们去上学。”
听见‘人贩子’,津美纪瑟缩了一下。
看着悟少爷的后背,我知道,他是不想在津美纪和伏黑惠面前暴露出我们在冷战这件事。我低头,用熬了一整夜很酸涩的眼睛看自己的手腕,被抓了一整晚,也没什么红印子,他用的力道很轻。
接下来一段时间。
悟少爷每次来,我都用各种理由躲在浴室、厨房之类的地方不出来,直到他离开。反正他现在很忙,每次来,最多呆一个小时而已。
如此好几次后,他应该也发现了我在故意躲着他。
有一天早上我睡醒。
发现自己额头用双面胶贴了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是悟少爷的,但有一些话不像悟少爷的说话风格,应该是为了避免用我不认识的字,所以刻意转换措词导致的:
【浴室和厨房都没空调,每次躲在里面都很冷吧?我最近要去海外出差一段时间,大概要持续一个月,你不用再时刻防备了。如果你想跟我说为什么不开心,就用客厅的座机给我打电话,座机会用吗?】
他画了使用座机的简笔画,末尾,还留下一串手机号和一句:当然,如果这一个月内你没主动跟我说的话,等出差回来我会采取强制手段,逼你说的~!以及入学手续办妥啦。
“强制手段”,他还特地加粗了字体。
我逐渐蜷缩起来,双手抱膝着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茶几上的笔看,那只笔应该是昨晚悟少爷写字用的,笔帽都没怎么盖严实,想必他走得也很匆忙吧。
我睡眠算不上沉,居然完全不清楚悟少爷昨晚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把纸条贴在我额头上的。
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悟少爷趴在茶几上写纸条,又贴在我额头上的画面来。我忽然发现了被积压在我心底的真正情感,以及无法再忽视一件事:
我被改变了。
在川崎县的这段日子里,我被伏黑姐弟治愈的地方有很多,但因悟少爷而改变的地方更多。
在修学旅行那天,我第一次忽视身份地位比我高的存在,而跟小朋友们玩作一团;
悟少爷递过来的糖,我甚至没怎么说谢谢,就很自然地吃掉了;
成功捞到小金鱼后,会很激动地分享;
敢跟他抢枕头;
敢笑出声;
敢对悟少爷提要求;
敢往他脸上撒雪;
敢冲他发脾气;
一点一点,越来越过分。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看准了按照悟少爷的性格,就算生气了也不会对我做什么而已。
我逐渐发现自己的卑鄙。
在川崎县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受着悟少爷的保护,否则直哉少爷肯定早就找到我并抓我回去了,我明明没有任何立场在那天晚上对悟少爷说那么多过分的话。
尤其是那句“至于那天在储物隔间的接吻,是因为悟少爷你身份尊贵,我没有资格拒绝你”和“悟少爷未免太单纯了点”,更是卑劣至极。
明明我很清楚,悟少爷根本不会拿权势压人。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