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是个笨蛋吧,明明就是有那么多话要跟我说,可他就是要憋在心底要我猜。他以为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那人轻笑,声音却在发颤。
“你看他总是偷偷摸摸地对我好生怕被我知道似得,你看他总是说着为我好为我好却让我那么难受……”
“你看我这么坏心眼,我知道他肯定舍不得我,一定不会让我远离赛车的,可我还是对他说了那么重的话。我那么贪心,什么都不想失去。我想要他的爱,也不想放弃赛车,所以老天注定要我失去这一切。”
“他要结婚了,他不要我了。”那人终于在忍耐了许久之后低泣出声。
他愣愣的,总是无法理解那人的话语,可是心底里铺天盖地的心痛却无法掩盖。他脸上蓦地一凉,才发现原来眼泪在他毫无察觉时悄然而至。
“他要你的。”他下意识开口,说完便觉惊奇。他能感觉到那人投射过来的烈烈目光,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很想他……”那人止住哭音摇头,神色尽是无奈。
“我一直在等你。”那人接着说。
他终于动容,僵硬的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你,是谁?”
那人突然搭上他的肩膀,破涕为笑:“我就是你啊,江予。”说着,那人忽然猛地用力一推把他推下了那条黑河之中。
触不及防陷落进黑河里的他瞬间便在表面看似平缓内部实则湍流的液体中沉没下去,远远的他似乎还听到那人越来越远的声音。
“好好活着……”
下一秒他便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暗藏在京城繁华下的弄潮在大部分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渐渐平息。京城的风那么密集,那一年望东山上的鲜血气息早已不知被吹拂到世界的哪个角落。而被媒体大肆报道的爆炸案和望东山上飞车一族的意外失事车祸也在时间的洗涤下淡出人们的视野。京城还是那个魅力无边吸引着无数人前来拼搏的京城,谁又知道这样的京城体内的鲜血又换过多少遍呢。她的人生太过于悠长,似乎也不那么在乎到底谁的消亡,谁的崛起。
而京城的权贵圈子自从两年前的某一天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夜之间,蒋家彻底消失在这里,而伴随着这次大洗劫的便是一场隐藏在天下太平里的巨大人世变换。江家和章家,卧龙终于从安眠中苏醒,一个吐息便是人仰马翻。很少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惹得金字塔顶端的两大家族再次联手起来共同对敌,而知道的人早已死的死,远离的远离了。
章淮施施然站在花园的小路上,温暖阳光下的视网膜底映出不远处花园草坪上的那两个人。章淮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江予一睡就睡了两年,一直没有要苏醒的迹象。他明明还有呼吸,明明身体机能都在奇迹般地恢复,可是他就是不愿意醒过来。两年里,每一天章淮都觉得很难度过。他每一天都要来一趟这栋小别墅,他唯恐江予醒过来时他远在外地。但他又害怕接收到江予已经死去的噩耗。
而是章淮知道,那个男人比自己更不好过。他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害怕下一秒便再也无法感受到江予的脉搏。
章淮眨了下眼睛,暗暗敛去那股子酸涩。旁边路过的佣人朝他问好,花园里的那个男人视线立刻投转了过来。章淮一眼和那个男人对上视线便犹如针刺。不管过了多久,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会有融冰期的,章淮心知肚明。
章淮抚了抚袖子朝那边走去。
“来了。”江毅和淡淡问候,甚至连眼神都没给章淮一个。
“嗯。”章淮漠然点头,口气一样不怎么友好。
江毅和早就习惯章淮这种态度,他兀自蹲在江予身边给他按摩腿部的肌肉。这个时候的江予靠在贵妃榻上,淡然平静。如果无视掉悬挂在一旁的输液瓶,你甚至会以为他只是在这暖日下舒服得小憩罢了。
“我也来吧。”章淮说了一句便撸起袖子蹲下来按摩另外一条腿。
两年前自从江予出事江毅和便带着他搬到远离庄园的这栋小别墅里来,这段时间江予的病情朝着良好的事态发展,已经能脱离氧气罩自主呼吸了。所以遇到阳光温暖时,江毅和经常会把江予搬到花园里晒太阳。
“你快毕业了吧。”江毅和难得开启话题。
“嗯。”
“选好学校了吗。”
“是京城的学校。”
“国外的学校更适合你。”
“不,我想留在国内。而且我想进部队的话,出国不好。”
江毅和闻言,拍拍裤脚慢慢站起身,目光落在江予脸上,柔软,悠长:“这孩子不愿意醒过来,你又何苦白白费了大好前程。他或许就会这样一直睡下去,十年,二十年,或许更长。”
“或许吧。”章淮神色萧索,然后轻笑着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好的,坏的,我自然是深思熟虑过。阿玉要是真这么睡下去倒也不错,什么都不用管,一切纷争烦恼都不用忧心。”
江毅和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云淡风轻地泰山崩于前不变色。
“这些年,你也成熟了。”江毅和抬手,小心地轻轻地指尖碰触在江予脸颊,眼角眉梢便柔和下来:“可是这孩子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早已褪去少年时的锋芒毕露,面庞越渐坚毅成熟的章淮这时才停住起身,看向睡着了一般的江予。
少年人的变化总是又快又多端的。可是两年来,江予确实一点改变都没有,仿佛他的时间已经停滞在风华正茂的十五岁,不再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