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张大了眼睛,目光虚虚地落在虚空中,好一会儿,才凝到了实处。
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轻声重复了一遍他方才听到的那句话。
“你说,妖族入侵了归墟?”
他的语气很轻,但听到的人却总觉得有一阵莫名的寒意沿着脊柱攀援而上,他的神色也依旧是平静的,黑色的眼睛有如一汪深潭,静谧而幽深,没有一丝波动,此时此刻,这份平静却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云梦泽抿紧唇,无言地点了点头。
“父亲在做什么?”他的语气依然是平和的,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就任由他们胡来吗?”
“爹和娘都受了伤。”云梦泽不由得替父母说了两句公道话,“妖族的入侵来得又快又急,一山二阁还没来得及派出援手,他们还切入了防御大阵的薄弱之处,同时袭击了空桑、少海与灵山三地,爹娘腹背受敌,分身乏术,这才……”
“归墟不能失守,也不该失守。”陆迟明没有让他说下去,他淡淡道,“东海的防御法阵乃是白帝所设,不会那样容易被攻破。传令回去,彻查全城,找出与妖族勾结的叛徒。公开处决,以儆效尤。”
那样残酷的言语被他云淡风轻道来,却越发嗅得到其中的血雨腥风。
他的目光落在云梦泽脸上,如有实质。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阿泽。”
云梦泽蹙了蹙眉,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知道了。”他说。
陆迟明微微颔首,而后,他侧过脸来,对白飞鸿开了口。
“对不住。”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心实意的歉意,“先前的约定,我怕是要失约了。”
白飞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方才移开了目光。
“无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冰冷,“时机到了,我会自己去讨回这笔账。”
“也好。”
陆迟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影就像掠过湖面的鸿影,只一瞬便隐没了。待他再看向自己唯一的弟弟时,已恢复了先前古井无波的模样。
“走了,阿泽。”他淡淡道,“不要让爹娘久等。”
云梦泽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双眸已如冰一样冷彻。
“我会的。”
他回过头来,看着白飞鸿。而后,云梦泽忽然伸出手去,紧紧扣住了白飞鸿的手腕。他抓得那样用力,在白皙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指痕,捏得人骨头都痛起来。那双眼眸不知何时已化作了熔金一般的龙瞳,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带着连她也不明白的复杂神色。
“等我回来。”云梦泽盯着她,一瞬也不瞬,“我有话要同你说。”
白飞鸿怔了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她说。
云梦泽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手。然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定在白飞鸿的脸上,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确认这个承诺的真假。最后一根手指也松开,他的指尖无意识抚过她的手腕,擦过泛红的肌肤,带着些许酥麻的触感。
无形的风掠过她的手腕,也掠过他的指间,一度紧贴过的肌肤热得异样,带着潮湿的汗意,迟迟不肯凉下来。
云梦泽终是收回了手,迟了一步,才收回目光。像是不想停留下去就会动摇一样,他猛地回过身去,大踏步朝着自己的兄长走去。
“走吧。”他说,“回东海。”
白飞鸿目送着那两兄弟离去,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来,握住了方才被云梦泽扣住的手腕。
她的肌肤很薄,很容易留下痕迹。方才被人那样用力的抓着,手腕上已经留下了深色的指痕——先是青白,而后渐渐涌上血色,转为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