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看清高天处那道他日思夜想、让他几欲思念成疾的身影之际,脑海里什么思绪,就统统化作了空白。
他遥遥望着那人似隔人千里之外的身影,嘴唇不受控制地轻微发颤。他想喊那人的名字,出了口却是一声带着沙哑的哽:“大人啊……”
只这一声轻唤,他从无尽黑暗中得以解脱,心中酸楚释然难以言表,眸中再藏不住欢喜与失而复得的慨然。哪管思绪万千,尽是词不达意。
白昼与黑夜,本就互相交替。而现如今,长夜已去。
咔嚓咔嚓咔嚓——
众人耳畔的“咔嚓”声响逐渐拔高,落入耳中更为清晰。
此时却见季鸣霄慢慢扬起了手。他只手一挥,滔天的洪水再翻不起星点浪花。于是那浪就受他驱使,洋洋洒洒,化作铺天盖地的细碎冰雨。
也是这时众人才念起,季鸣霄其人,合该一鸣惊人,名撼九霄!
——
随漫天冰雨降下的,还有季鸣霄本人。他甫一落地,周遭的正道修者均自觉着退让距离。
不远处,咎通亦从一开始的震惊回神,蹙眉眯眼看向季鸣霄,心绪复杂,低声道:“季鸣霄……你竟没死在雷劫里。”
季鸣霄没有答复。作为回应的,是在阳光下闪烁冰冷寒芒的重重冰凌,于一刹那,场内冰霜风雪骤起。
众人尚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甫一感知到骤降的温度,一个个都抖抖索索着互相催促:“快,咱们往边上退一退,这边太冷了,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是啊,咱们专心应付其余上古魔修便是。如今宫主封神成功,与咎通相战亦不再有灵流等方面的顾忌,任由他们互相牵制便可。”
“这般的低温,宫主竟也不想着嘱咐我等退后,莫不是见了咎通心急着要报仇,反将此事忘记了?”有人玩笑着,言语之间,已没有了方才着急忙慌的状态。
其余人也差不多,舒了口气道:“倒也无甚大碍,起码咱们还在这站的好好的。讲句实话,宫主能好好活着回来,就给我等带来了强有力的心理安慰……”
“士气大涨!士气大涨啊!”
“谈及此事……宫主既已封神成功,先前怎得不见他人?”
“是啊,总觉得宫主此次封神,各方面都跟古书记载的不同,有哪里怪怪的……”
“好了好了,计较这么多细节作甚?古书本就没有太多记载,只要事实摆在眼前,史书写的都不算什么。”
众人嘴上争辩,互相防备剩余上古魔修,小心谨慎着退出两个高手的交战区——当然,易晗峥也被胡悠与林宇生二人扯了出去。
林宇生边扯边斜眼瞪他:“傻站着作甚?十步九回头那样,不知道的不得以为你老婆在里头出不来?”
这还真有个不知道的。胡悠没忍住笑出声来,手上拽着易晗峥,到边上冰雪波及不到的地方才松手:“这事可真是出人意料。”
“是……是够意外。”易晗峥面上表情几近狂喜,语气都有些不稳地回了话。
“宫主还在……”林宇生亦是面含喜色,迈着步子在原处打转,“也不枉我先前掉那么多眼泪……”
如今,场上战局已然彻底反转。残余的上古魔修,很难与士气受到极大鼓舞的正道修者持平,他们三人也就心安理得地站在边上,遥遥望着冰雪中令人直咂舌的激烈战斗。
林宇生眼睛一眨不眨,激动道:“宫主此次封神,不仅是实力再进一层楼,灵力亦是取自天地、源源不断。依我看,此一战八成是稳妥了!”
胡悠随着应了声:“我也觉得。先不谈咎通隔段时间就要陷入沉睡的破毛病,单从灵根属性来看,宫主就能反过来克制咎通一大截。”他捅了捅身旁面上表情一直变换不定,却一言不发的易晗峥,“嘿,小子,你说是不是?”
易晗峥这才回过神来,忽然发觉掌心一痛,竟是不知何时,指甲早已深嵌入内。
可他就算回了神,对此也是浑然不在乎的,只微扬嘴角回了话:“不错,大人定能压得咎通一头。”
他又转低声音,语气中仍是不掩欣喜与慨然:“或许这就是人生的大喜大悲罢……高兴到要飘起来了……”
他的喜悦,直白袒露在外。胡悠早知他心中有所牵系,默默打量着他,不由欣慰一笑:“你小子,这回不阴着个脸了……就不知道你二人先前进展如何?我可始终没寻着合适的机会问。”
易晗峥随手抹了抹掌心处嵌出的痕迹,垂了垂眼睛,微微笑起:“这个嘛……等咎通一事了结,我往宁州赴胡兄的约。”
赴约?胡悠略一思索,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他本是随口一问的,全当打发打发时间,没料到当真问出了结果。
他微微睁大眼睛,径直抬手拍了拍易晗峥肩,乐得开起了玩笑,道:“我当你是个怂里怂气的……这回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经他这么用力一拍,易晗峥更是彻底醒过了神。而另一旁,林宇生却是听得一头雾水,疑惑着问:“你俩在说什么东西?什么怂里怂气的?又是什么约定?”
易晗峥看他一眼,才想起这人并不知情。林宇生左右看他二人表情,急切道:“你倒是说啊,搁这吊我胃口呢?”
胡悠想了想,还是指了指这个三人中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都成了你长兄了,这个你还要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