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名扬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今天去出差了。”“刚刚我还在想,要怎么跟你说我这周不能给你送鱼汤了。”“哦,”沈醉不轻不重地踢了脚地上的影子,“没事,我点个外卖就行。”燕名扬却像是察觉了什么,“你——”“你还有事?”沈醉语气还算自然,听起来若无其事。“你,”燕名扬斟酌片刻,委婉道,“你今天还好吗?”“我今天当然好了。”沈醉翻了个白眼,眼眶的热度愈发明显。他吸了下鼻子,“银云奖的入围名单公布了,我的微信都快爆了。”“那就好。”燕名扬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通电话,又或者是他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原来你找我是因为馋了。”他故作轻松,语态诙谐,“我还以为,是你改主意了。”沈醉知道燕名扬指的是什么。和昨天一样,沈醉没有对此给出回应。手机又亮起了一个新的电话,沈醉看了眼,发现是胡涂。“胡涂打电话进来了。”沈醉说着从大树下走出。他也不等燕名扬说话,直接道,“先挂了。”这条街林荫密布,路灯也不算多。到了冬夜,总有股萧瑟寂寥的哀伤之感。沈醉也谈不上难过,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找我有事?”他已然平静,接通了胡涂的电话。“沈醉!”胡涂却像是很急,声音也有点大,“你下午那个点赞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你是手滑。”“什么点赞,”沈醉被胡涂吼得猝不及防,差点没想起来。他步履慢了些,敛眉想了想,“哦,想起来了。”“一条评论而已,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问题”电话那头的胡涂气都差点喘不上来,活像是要被沈醉气死。“你点赞一条黑你自己的评论也就算了,别人顶多骂你黑红;关键是那条评论又是《流苏》又是《左流》,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我们裴导上一次入围银云奖,就是输给了《流苏》。他跟夏儒森的过节在我们圈内人尽皆知,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沈醉怎么可能忘记。当初刚宣布他出演裴延的《失温》时,他因此还被扣过叛徒的帽子。可胡涂的论调乍一听十分吓人,细究起来却不怎么站得住脚。“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沈醉也发觉了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随意,“以后这些事我会注意。”“有人拿这个黑我,我可以理解;但是黑《左流》或者《流苏》,就没道理了吧。”“这世上讲不了道理的事多了去了。”胡涂冷笑一声,“银云奖今天才公布入围名单,现在网上就有人唱衰你了。”“不仅唱衰你,还有人说裴延不擅长文艺片,以及夏儒森年纪大了。”“不用搭理他们。”沈醉的语气冷了下来。他话锋变得厉了起来,“这显然是有人浑水摸鱼。”“不看好《左流》就算了,《春栖》已经票房口碑双丰收,这帮人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我也知道这背后有问题,大部分挑事的还是针对你来的。”胡涂叹了口气,“这些事我们会处理,实在不行还有燕总。”“只是你以后千万谨言慎行,现在你可不是当初的小众文艺片演员了。”“你一向不怎么发表迷惑言论,所以才让你自己管理账号;如果你,”“我没问题。”沈醉打断了胡涂的话。他心里有些复杂,“还有,燕名扬出差去了。”“啊?”胡涂也还不知道,“燕总出差了?”“对。”沈醉抿了下嘴,深吸了口气,“这次的事就不要告诉他了。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燕名扬的这趟差出了很久。连着两个星期,他都没有给沈醉送吃的。沈醉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理,不让胡涂把自己的事告诉燕名扬。只是没过几天,远在外地的燕名扬百忙之中还是听闻了这场风波。沈醉因为点赞了一条不算过激的评论而无端被黑燕名扬缺乏对文艺圈的共情力,根本懒得管背后有没有原因。裴延夏儒森文人相轻的新仇旧恨他早就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也全当不记得。第二天燕名扬就揪出了浑水摸鱼的幕后黑手,是另一个入围银云奖的电影方。夹在《春栖》和《左流》之间,《蓝天之下》作为一部无功无过、靠主题正能量的电影,实在是存在感不强。“燕总让我来问你,这件事你想怎么办。”胡涂有些谨慎地问。“不怎么办。”沈醉往嘴里丢了颗蓝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