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才翻开书页,她连忙道:“等等!”男人诧异抬眼,见她已经飞快的跑出去了,片刻之后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根白萝卜。她坐的端端正正,“咔嗤”咬了一口白萝卜,一边嚼着一边说:“可以开始了。”裴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以为在看戏吗?拿萝卜当零嘴?这丫头大约前世跟萝卜有仇。他开始念书,然而着实低估了念书同看书的区别。倘若是看书,他一目十行,可是念书,念的他口干舌燥,也不过念了两页罢了。可是望着跟前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他只得喝了一口水,又翻了一页。他念的这本是《丽娘传》,讲的是一个书生同小姐梦中私会,之后小姐思念书生而病死。几年后,书生见到小姐的画像觉得自己同她曾梦中相会,小姐死而复生同他成婚的故事。这种故事市面上已经流传了好几个版本,他在京城之时偶尔也听人唱过,那时看的是名旦名角唱念做打俱佳的表演,这里只是一个枯燥的话本子罢了。眼前的小丫头却听得津津有味。“小姐为何会死呢?”莫小碗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她想见他,出去找他便是,总好过在家闷死。”裴远嗤了一声:“闺阁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基本的规矩。你怎会懂得?”莫小碗想起自己打小满村子跑,还去县衙探监,忍不住道:“那还不如我自由呢,换做我,我宁愿不做那个千金。我若是杜小姐,父母不同意,便悄悄收拾了包袱溜出去找那个人,便是找不到,大不了再回家,总好过空念想一场。”裴远:……人家听这剧都同情杜小姐的遭遇,她倒好,打着卷包袱逃家的念头。莫小碗皱着眉头疑惑地问:“杜小姐和那位公子到底在梦中的梅树下做了什么?让她这样日思夜想的?”男人正在喝水,听到她这一问,“噗”的一口水喷出来。莫小碗被他喷的一头水,懊恼的拿袖子擦脸,嫌弃道:“咦,有你的口水……”裴远重重搁下陶碗,有些恼火,他都没嫌弃她,还被她嫌弃起来了?梦中梅树下私会那一段,他是特意跳过的,少儿不宜。“你不懂。”他撇开脸望窗外。莫小碗看的出来他顾左右而言他,以为他故意藏着好段子不说,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嘛说嘛,到底做了什么?”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望着她肉嘟嘟的脸,他心软了几分,可是一想到那树下的内容,尴尬又严肃的道:“不许打听,不许问!”莫小碗撇嘴:“真是的!明明是精华,偏要藏着掖着,也没见过像你这般不合格的说书先生!”裴远差点没被她气岔,真当他是说书先生了!他将书扔在一旁,道:“不讲了!”莫小碗撅起嘴,这人好糟糕的脾气。她拿过那本书,翻开看,里头却都是鬼画符一般,她零星挑出几个她认得的,却又组不成句子。掩上书本,她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垂头丧气的坐在他的木床边上:“我要是会认字就好了,也就不要你念了!我自个看!”裴远鄙夷道:“认字有什么难?只要有人教,没多久便会了。”莫小碗一听,双眼发亮的望着他。裴远垂眼,翻开另外一本《墙头马上》,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莫小碗心里用力哼了一声,你自己说的,你还假装没看见么?认字小瓢上同学家玩到傍晚才回来,莫小碗晚饭已经做好了,正好夕阳西下,花大娘挑着粪桶回到了家里,将粪桶在后头,便问:“小瓢,作业做完了没?”小瓢一听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花大娘一看他这样自然晓得他没有做作业,今儿不做明儿怎么去跟先生交差?花大娘虎了脸,催促他:“吃了饭赶紧将作业做了。”莫小瓢讪讪应下了,进屋里拨了几口饭便拿着作业出来搬着小板凳到堂屋里,就在他娘和姐姐面前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他们现在念了千字文,正在学写字,回来的作业是写大字。莫小碗想起今儿提起学认字这个事情,心中便觉得痒痒的。往日里倒也没觉得学认字有多好,今儿却觉得羡慕的不得了。莫小瓢有先生教,她却要干活没人教,想想也有些郁卒。她见莫小瓢写的认真,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一看真真是被他气笑了。她是认得几个字的,现在莫小瓢写的这个“山”字她就认得,眼前,莫小瓢写了一排“山”字,然而那山却是一顺溜的往左倒。“莫小瓢!你这写的什么呀!有这么横着的山吗?你见过我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