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家人。”当莫小碗问起的时候,他十分干脆地回答。擦完了脸,他顺手将脏毛巾扔到她怀中,命令道:“我饿了,拿些吃的过来!肉要精的,我不吃肥肉,鸡肉牛肉不拘,我不吃鱼。各色时蔬来几样,我不吃胡萝卜。另加一碗牛尾汤。”莫小碗瞪大了眼睛,这位可真是大爷啊!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她也将他从破庙里救回来了,腿也接上了,现在他性命无忧,却将她当下人使了吗?他这样颐指气使的命令人,真以为这里是他家吗?还要肉,她家连肉末都没有好吗?什么牛尾汤?她都没喝过好吗?莫小碗生气了,谁人都知道她莫小碗真生起气来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双手叉腰,圆嘟嘟的小脸上因为生气浮起了红云,气哼哼对床上这个“大爷”道:“我说这位捕快大爷,虽然说您是捕快,咱也没义务给您供吃供喝的。咱们小家小户的,要吃要喝可以,请给银子!”虽然眼前这人曾经掐过她脖子,可是她不怕,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如今她家也穷的叮当响,真当她是观音菩萨吗?面对着向他伸出的小肉爪子,男人微微怔了一下,默了默,回手似乎在掏钱,然而掏了半天,硬是一文钱都没掏出来,眼底浮起几分恼怒来。莫小碗一见立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他恼羞成怒又伸手掐她脖子。“这里可是陈家村,我一叫人隔壁左右都会过来的哦!”她警告他。“我的刀呢?”他问。莫小碗吓得吞了一口唾沫,他若是想剁了她,她自然不会蠢到给他递刀。“你……你想干嘛?”她颤声问。“将刀抵给你,先拿饭菜过来!”莫小碗长长松了一口气,她眼角瞥到扔在角落的朴刀,赶紧走过去将朴刀抱在怀里,回头对他道:“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说罢一溜烟的跑了。男人望着消失在门口的小村姑,眼眸渐渐阴沉。他伸手从怀中贴肉处摸出一枚象牙白的腰牌,腰牌边缘纂刻着蟠龙纹,中间刻着“锦衣卫指挥使裴远”。修长的五指将腰牌紧紧攥在手心,他的眼底浮起一丝冰冷的杀意。莫小碗气哼哼地在厨房准备食物,她将朴刀藏在了厨房角落的柴草堆下面,断然是不能让那人找到的。她倒是不是贪图这朴刀,这朴刀能值几个钱。她是担心那人真恼了,动起刀来可不妙。从火炕里捡了两只温热的白薯,又热了一碗粥,她提心吊胆地端进了柴房。进来时,她看到男人双手抱胸靠在墙边,安静地闭着双眼,淡黄的暖光照在他的脸上,凌乱的发丝落了几根在眼前,浓眉墨黑,羽睫如扇,下颌精致,竟给她一种“谁家英俊儿郎”的错觉,画面莫名地有些赏心悦目。似乎听到响动,他蓦地睁开了眼,寒光射过来时,吓了她一跳,赶紧收收神,将食物端到他旁边。“只有这些。”男人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便伸手拿着白薯吃了起来。莫小碗与他的距离一直保持在十步远,他那只铁钳子似的手让她心有余悸。他应该已经饿了许久,但是吃起东西却不像农村的村汉,他吃的不紧不慢气度悠然,明明吃的是白薯,倒像是吃的大宴一般。莫小碗蓦地想起来明儿一早还要起早去帮厨,她得早点休息,不然明儿若是迟到了,可得挨一顿骂了。转身要走时她想起一件事,家里头都是女人孩子,无端端多出个男人,传出去村里人该怎么说?他那破朴刀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吃白薯睡柴房也能用些日子,再说他的腿断了又没亲戚,他便是再讨人厌她也做不到就这么将他扔出去。如此想了一遍,莫小碗咬咬牙,看来还是得认亲戚。“你如何称呼?”她问。男人冷冷望着她,没有回答,空气一时凝滞。莫小碗只好自问自答:“这样吧,你若是想在这养伤也不是不可以,我就叫你一声三舅,出去别人也好想一些。你一定记住哦,你跟我娘是打小失散的,现在才认的,是嫡亲的三舅!”男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莫小碗又补了一句:“我娘姓花,以后我们就叫你花三舅!”莫小碗看他的眼神里隐忍着一股想揍人的冲动,立即识相地逃出了柴房。柴房的门被关上,男人懊恼地揉了揉额角,“花……三……舅……”真特么难听!换衣一早外头鸡鸣狗叫,黑子在院子里拉着嗓子嚎,莫小碗天蒙蒙亮就从床上爬起来,家里的两只狗立即凑过来,两只狗是母子俩,都是一身黑,大的脑门上一个大白点,小的一个小白点,因此两只狗叫“大点点”和“小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