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翠兰缓步走过去,因是斜后方向,猪妖一时没察觉到她走近,靠着树哼着小调,左手攥着一根木料,右手握着刻刀,不知道在刻什么,完全没个模样。
“你……”高翠兰开口,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听了声音的八戒回头,连忙站起来憨憨一笑,问:“翠兰,你咋来了,不辛苦,呵呵,是老猪我该罚的,吓唬到你害你病重,若不是师父坚持要来……老猪我当真就背了孽了。”
“嗯。”高翠兰退了一步,又将这猪头猪脑打量,眉头微皱视线又落到它手里的木头,问,“你在刻什么?”
“哦,这个……”八戒想要把东西藏起来已经没可能,想了想,干脆将木料递到她面前,说,“老猪我先前瞒了你……我有过婚配,那福陵山云栈洞本是归属亡妻卯二姐的……我……”说着心中愧疚更甚,低头说,“师父收走了她的遗物,要我哪天能雕刻出她模样来……才归还给我……但我手笨,没那能耐,只好慢慢琢磨……”
说完,八戒几分紧张地抬头看向高翠兰,怕她恼怒打骂???,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去。
“翠兰?”八戒心中痴想,想说些好话,却也知晓自己这猪妖身份明了便是再无可能,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忙碌完一天的农活,八戒腰酸背痛地回了高家,一进门就看见前厅花树下立了一名秀丽甜美的女子,女子身穿一袭碧青色衫裙,发髻精致,点缀一支朴素的白玉明珠簪,清新得像是春日第一缕轻风拂来。
八戒一下子就不伤感了,憨憨地整了整衣服走近,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徒弟,为师美不美?”那女子冲他笑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威胁,仿佛在说敢说丑的话就烤了你。
“……”难怪觉得眼熟,这不是师父嘛!有了头发都没认出来!
噫!八戒顿时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唐笙瞬间垮脸,二话不说把八戒又绑了起来,把他吊在庭院的树上,说:“真是为师的好徒弟,自己长得什么丑样没点数还敢泡妹,还呕我是吧。”吊起来后,又去将大锅子搬来放在正下方。
解气不少,唐笙换上和善的笑容,说:“徒儿,晚上夜深露重,若是不小心掉进冷水里一定很冷,我给这锅,加加热。”
“师父,师父,老猪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八戒连连求饶。
端着一叠衣服来找唐笙的高翠兰见了轻笑一声,说:“师父,明日你们就要启程,我这还备了几件新衣服给各位师兄。”
唐笙意味深长地盯了高翠兰两眼,拍拍手不再管这呆子。回头瞥一眼,高翠兰果然是心善将他放了下来,递一件新衣服给他,然后便走了,没多说什么话。
看着八戒又欣喜又失落的表情,唐笙想到了一个陈年旧梗,拍拍他肩膀说:“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呐~”
八戒不明所以,又似听懂几分,手里捧着新衣服站在庭院里发愣。
第二天一大早,西行的队伍就要继续上路。
高老爷高夫人也大早就起来为他们送行,准备了一些银两,奉上一张地契,说:“按照约定,解决猪妖,救下翠兰,分一半家资,还请圣僧务必收下。”
“唉。”唐笙叹了口气没接,说,“我这西行一去不知道多久,要你地契也没用处。”她琢磨道,“翠兰是我徒弟,就由她代我保管吧。”
“这怎使得。”高老爷连忙拒绝。
唐笙摆摆手,招呼徒弟们走人,说:“九出十三归,等我取经回来连本带利息一起还我就是了。”
“……”高老爷恨不得掌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子。
清晨的太阳刚从东边升起,蒙蒙亮的天空给大地笼一层薄雾。高翠兰目送取经人一众走远,心里坚定了一个念头。
她坚持习武了三四年,一直到可以单手举起盛满水的水缸才暂缓了进度。期间有不少人上门提亲,却都不是什么良家子弟,说她被猪妖糟蹋过,没有人敢要她;说她剃过光头,是不吉利的事情,将她说得一无是处。
起先第一年,父母颇为生气,将登徒子骂走赶走。
第二年,态度稍有转变,试探她的态度。
第三年,看着又年长一岁的女儿,试图让她从上门提亲的人里选个。
第四年,两位老人家主动找了媒人,想找一户还说得过去的人家将她嫁了,还赠诸多嫁妆。
高翠兰知晓父母担忧,怕她孤单一人,将来他们故去没个伴儿,可她早做了决定,谁也更改不了这份决心。
终于这一年她武功有所成就,她收拾好了行囊,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慎重拜别父母,说:“翠兰不孝,无法再侍奉父母左右,我已立下宏愿,要往大唐深造武艺。”
“我苦命的孩儿啊……”高夫人已经哭得双目红肿,“若不是我们识人不清,将猪妖认作好人,怎会到如今的地步。”
猪妖早就西行,也从未偷摸回来再吓唬谁,可谁能抹去这事在众人心中的记忆,流言远比妖怪可怕。
“不,母亲。”高翠兰眼神坚定,说,“我当感谢他。”
拜别父母,高翠兰踏上了东行的道路。
又过三年,高家两位老人收到了来自东土大唐的家书,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写来的。
她说在去大唐的路上遇到一支镖队回师,帮助他们解了山贼的围困,她加入镖局成了其中一员,来到了大唐。她喜欢这儿的宽容开放,喜欢这儿的风土人情,她喜欢上了镖队中的锻造武器的憨厚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