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叶姑娘是个聪慧且温淡地女子。与九弟本应是……”顾重楼一愣开了口。却又忽然收了声。这个时候不应该提及这些。太不合时宜了。
顾至臻并不介意顾重楼说了什么。而是接着自己地话茬自顾自地说下去:“七哥。你还去年我生辰时。你与惊玄一曲琴歌相和么。那一刻你们遥相呼映地光辉。让旁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顾重楼忽然有些迷糊,他不能理解这番话的意思,顾重楼于某些方面来说较为迟钝,就算心已经裂开了一丝缝儿,脑子却远远跟不上:“九弟,你要有什么话就直说,若我能做得到的,必然不推辞。”
顾至臻却像没听着他地话一样,依然接着说:“那时候,我想自己是不是出现的时机错了,那应该出现的本不应该是我。一曲清歌,一张九曲流水琴,就算不去想,我也必需承认,七哥和惊玄如此相衬。
”
顾重楼怔愕半晌,看着顾至臻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脑子里却忽然浮现那张小小地脸,眉开眼笑很灿烂的样子……
“七哥,也许她应该遇见的是你,遇见我……终究是一场错误。”顾至臻一声长叹,望着亭外白灿灿的阳光,心如地上地霜露一般,渐渐地在阳光下一点点消融。
“九弟,这世间的相逢没有什么对错,若相逢也有错,估计每个人都要错上很多回,才会对那么一次半次。”顾重楼渐渐明白了顾至臻的意思,只是他无法接受,而且他估计叶惊玄更无法接受。那个在他印象里成天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女子,只怕心里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坚持得多。
顾至臻忽地从阳光中转中头来看着顾重楼:“七哥,你能给她的我给不起,她跟你在一起会很开心,每一天应该都会笑,七哥,好好照顾她!”
“她从一开始就是你地责任,你不觉得这样说,反而会让她伤心吗?”顾重楼反问道,虽然叶惊玄的笑偶尔闪过眼前时,他的心也不自觉的软了,只是一开始她们就相逢得晚了。而且,叶惊玄对顾至臻的情,他也时时刻刻看在心里,所以他无法接受顾至臻这样地托付。
顾至臻则不然,比起其他的兄弟……他已经没有兄弟可娶叶惊玄了,而顾重楼相对是最让他放心的人,且……在他看来,顾重楼地气场和叶惊玄如此相合:“七哥,我已经上书父皇,我若去了,只有两个请求,一,为七哥和惊玄赐婚,二,不论谁为帝,都需保七
玄一世安平。”
说完这话,顾至臻似乎是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靠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发软,眼睛却依旧盯着顾重楼看,此刻,他想彻底看清楚眼前这个很“清澈”地七哥。
顾重楼眼神微闪,双眼微闭之后猛然张开:“九弟,我不能答应,你应该明白,不论谁娶了叶姑娘,都将是皇位的最终赢家。你本应当是父皇最重地砝码,只是……”
“七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只是父皇,永远不是你我可以揣测得到的,七哥,若真是属意于我,便不会有我的今日了。”顾至臻分外认真地说道,这话题永远能让人心情沉重起来。
顾重楼微抬眼看着天空,声音如青铜编钟般缓缓敲开:“九弟,我无意天下,我可以照顾叶姑娘,但若让我娶她,我却担不起这江山天下的责任。”
“七哥,这么多兄长里,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这便是弟弟的最后一个请求了。”顾至臻这话说得慎重,语气也异常坚定。
顾重楼深皱双眉,侧脸看着躺在一片灿烂阳光里的顾至臻,恍然间似乎是年少地时光重在眼前流转一般,而现在却终是光阴不再,这个一直灿烂着的少年如今却在一日一日的病痛中一点点流失着生命:“九弟,若是其他,我二话不说自然就应了,只是这却是叶姑娘的终身大事,你不问她反来拖我,你不觉得太轻率了么,你应该问问叶姑娘。”
顾至臻眯着眼睛一笑,苍白的脸在阳光下竟也有了几分光彩:“七哥,我会的。七哥,我忽然很想听你抚琴,我想听你以前经常弹的曲子。”
“《九天》么?”
“是,以前七哥总说,我们是九天之上的骄子,有着凡人不及的荣光,也有着常人不及的苦痛。所以七哥地《九天》总是悲伤的,七哥,你能弹一曲宽广宏大,不悲伤的《九天》么?”顾至臻提出了一个顾重楼想都没有想到地要求,一时间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顾重楼怔怔地看了会儿,才吩咐外面守着的人加急去取琴来:“九弟,无回已经在外头等了有一会儿了,还是先让他进来施针吧,你也好受点。”
顾至臻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在隐忍着,额头上如今已经是一层薄汗,疼痛了却一声不吭,甚至连表情都安逸得让人察觉不出半点,可是顾重楼还是发现了,顾至臻的十指紧紧扣在椅子的扶手上,十指苍白如雪。
杜无回进来也没怎么说话,十九根长针下去,顾至臻脸色果然更自然了些,十指也微微松开了:“无回地医术真好啊!”
“医生不医死,到底还是个庸医。”杜无回坐在一旁很平淡地回了一句。
顾至臻却笑了:“照无回这话,这天下间便没有神医了,全是些连庸医都称不上的家伙。”
这时候袁允之把琴送了来,杜无回一见九曲流水琴,眼前便是一亮:“怎么,老顾要抚琴,那我这趟倒真是来得值了。”
顾重楼接过九曲流水琴,轻轻往石桌上一放,随手便抽开了琴套,一张乌黑锃亮琴在阳光下散发着魅惑人心的光泽:“无回,你的琴声已经是惊天动地了,何苦却念念不忘我这人间弦乐。”
杜无回闻言乐不可支地道:“这会儿我要把九王爷刚才说的话借来用一回,照老顾这话,这天下间便没有天籁之音了,全是些连人间弦乐都称不上的乱弹琴。”
顾重楼着迷地看着手下地琴弦,似乎只要有这张九曲流水琴,世间的一切都可以被视做尘土一般,右手食指一勾,琴弦的声音真似是从九天之外飘来的一般。
“无回,我擅抚音,不过因为有这张九曲流水琴,如果让我用普通的琴来弹奏,只怕也成了你口中地乱弹琴了。”
杜无回凑过来膜拜着九曲流水琴,一边看一边赞叹:“这天下间我最垂涎的就是这张琴,给个天下也不换,老顾借我玩一天,一天就够了。”
“你这不是在要琴,是在要我七哥的命。”顾至臻朗声一笑,顾重楼在听到杜无回这话时,就像防贼一样看着杜无回,那表情让顾至臻不得不发笑。
杜无回扫了顾至臻一眼,继续劝说:“要不半天也行啊……别躲开呀,好歹让我摸一把过过瘾。”
顾重楼抱着琴到另一头坐下,瞪着杜无回:“三字儿送你,做梦去。”
顾至臻不由得笑得更大声了,杜无回见要琴无果,回头看着笑得灿烂地顾至臻:“九王爷,我说您可别笑了,再笑身上的针全出来了,我可不负责,到时候别把庸医地帽子扣我头上,那可真叫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