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瑶慢慢地走去,可每靠近一步生出的情怯愈发了,犹如跋涉千里,才到了门前。
几番呼吸,蓄足了勇气,方要抬手敲门,却听到门内传来坐立不安的声响。
“表哥,你确定真是瑶瑶吗?”
声音虽然低哑了不少,可那语气绝对是他——周祺嵘,那一直让她牵挂着的男孩。
“能与巧儿齐名的,除了她还有谁?”
回答周祺嵘的声音,浑厚低沉,如同拨动古琴所发出的弦音。
袁瑶又立刻辨认出来,这应该就是周祺嵘经常提起的,他的探花郎表哥——霍榷。
“那她怎么还不来?我可是背着家中出来的,连小厮都不曾带。”周祺嵘愈发地坐立不安了,投映在窗纸上的身影在来回踱步,“我可不方便在这种地方久留,倘若被人看见参我一本,说我身为朝廷命官夜宿花柳有碍风化,那我的前程便完了。”
霎时传来霍榷轻笑声,“会参我,也不会参你这么一个小小的骁骑尉。”
周祺嵘不再踱步,坐回霍榷跟前,“你不知道,我爹说了,吏部文书已下,我将调任了。”
“哦?”霍榷的语调满是戏谑,“这是准备调到何处高就了?”
见霍榷不信,周祺嵘急了,道:“外委千总。”
这下子不但霍榷笑了,就连袁瑶也莞尔一笑。
“不过一个正八品而已。”霍榷道。
周祺嵘有些不服气道:“自然是比不上你的品级,只是我年轻,我爹说让我在军中再熬些年的资历,前程便有了。”
罢了,周祺嵘又担心了起来,道:“表哥,虽然瑶瑶还是清倌人,可怎么说她都是妓,我这般堂而皇之为她赎身,会不会影响到我调任千总?要不我们先假装不知,等我上任后再来,反正她名声已那样了,再多呆些时日怕是也不打紧的。”
闻言,袁瑶如遭晴天霹雳,霍榷再对周祺嵘说些什么,袁瑶已经无法听清了。
这还是那个只怕她微露愁容,也心疼不已的男孩吗?
这还是那个只怕她落一滴泪,也手足无措的男孩吗?
那些曾经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两小无猜天真烂漫,顷刻间颜色脱落了,只余下黑与白的狰狞。
袁瑶不禁潸然,回想当初,袁家和周家比邻而居,两人皆是家中独生。
周家的夫人与母亲手帕之交,因而两家比旁人还要好些。
袁家虽也人丁单薄,到了父亲这一辈更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可父亲已是正二品大元,周家与袁家相比算不得门当户对,但父亲并未嫌弃周家,真心相交。
一来二去她和周祺嵘便相熟了,两家见儿女玩得好,便有意结成儿女亲家。
当时周家虽没下聘,但两家都默认了等袁瑶及笄后便让儿女成亲。
可几乎是措手不及的,父亲被指监守自盗,贪赃枉法,私匿库银。
一夜之间袁家被满门抄家罚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