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和尚也不理他,一本正经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只又笑着道:“心轻、则体态也跟着轻盈些。”洪欣宇只笑道:“果然当了和尚就不一样了,说话透着一股子的禅味。”萧谨言却不像洪欣宇那般玩笑,只开口道:“其实你又何必真的来出家呢,那些大臣们都是风言风语的人,你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心里难道就高兴了?”这小和尚不是别人,正是萧谨言前世的至交好友,已故恒王的世子爷周显。他母亲因生他而难产而亡、恒王又在几年后战死沙场,如今恒王府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前年太后病危,钦天监算出有人刑克,那刑克之人却正好是恒王世子,原本只等着封爵即位的他,抛弃了功名利禄,遁入空门。说来也奇怪,自那日以后,太后娘娘的身子果然就好了起来。“何为高兴,何为不幸,本就难以言喻,我如今过的心静如水,未曾就不是一件好事情。”周显领人众人进室内,焚香煮茶,一派逍遥。四人喝了一盏茶下去,孔文也开始劝道:“如今这两年太后娘娘的身子硬朗,不如你就请旨回京罢了,你堂堂的小郡王不做,来这里做小和尚,又是何苦呢?”周显见众人都劝他,只笑着摆摆手道:“那可不行,我在这里还有要事,等你们都完婚了,我再出去,也好省我几两礼金。”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却只有萧谨言眉宇紧蹙,想要大婚的人还没找到呢,他跟谁大婚去?萧谨言揉了揉眉心,一时间又想起这些恼人的事情。周显见了,略略低眉笑了笑,只开口道:“最近我们寺中来了一位解签的高手,尤为会看姻缘,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求的,倒是可以去观音殿那边,让他帮你们瞧一瞧。”洪欣宇想起马车里那眉目带笑、恍若天人的兰嫣,顿时起了兴致道:“好好好,眼下就是年关,顺便看看来年的境遇。”孔文对这件事情表示不热衷,倒是萧谨言也难得站了起来道:“既然是小郡王引荐的,那我们去看看又何妨。”※※※※※※阿秀跟在兰嫣的身后,往前头的明镜院里头去,朱氏和邢妈妈走在前头,兰嫣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在后面,不远处忽然传来几个男子的声音。朱氏听见了,只忙带着兰嫣几人,低头站在一旁。阿秀忙不迭也跟在后面,远远的看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和尚带着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从远处走过来。见人渐渐近了,阿秀忙低下头,不敢再去瞧。兰嫣只垂首等在一旁,稍稍抬起眸子,却正瞧见那洪欣宇跟着一众人一起过去,顿时只觉得面上一片酡红。只等那一行人走原来,朱氏才从墙角出来,邢妈妈小心上前扶着朱氏,朱氏只压低了声音道:“方才走在中间的那个,便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朱氏去国公府看望兰姨娘的时候,依稀见过萧谨言几次,虽然那一行人各个容貌出众,但朱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因为萧谨言的身高,比起同龄人都要高上那么寸许。阿秀见那群人已经走了,便上去扶了兰嫣继续往明镜院去,才上前便瞧见兰嫣那涨得通红的脸颊。阿秀有些疑惑,只回眸朝着方才那些人走过去的地方往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忽然一闪,消失在了墙角。阿秀的手颤抖了一下,咬着唇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巷子里,哪有萧谨言的人影。※※※※※※老和尚捏着签文,山羊胡子早已被撵得油光可鉴。只摇了摇头道:“这一个时辰之内,两个人摇了同样的签文,百年一遇啊!”洪欣宇抢过签文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是什么意思?”“大约是说,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结果,忽然之间那个人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孔文接过洪欣宇手中的签,一边看签文一边道。萧谨言只垂着头默默的想了半天,在大殿里转来转去,忽然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过一般,他竟然就移不开眼了。那是一只小巧秀气的荷包,上头绣着青竹的图案,做工虽然算不上精美,但是一针一线可以看出用心来。萧谨言一下子就伸手拿起了那只荷包,转身跑了出去。孔氏捏着帕子,站在禅院的门口远远探头望着,见王妈妈回来,忙不迭迎上去问道:“王妈妈,找到言哥儿了没有?”王妈妈上前,一边喘气一边道:“太太别着急,山门外头的车夫都在,说明世子爷没有离开这寺庙,可能是一时迷路了,所以还没回来。”孔氏只按着胸口,忍住泪道:“这紫卢寺也不是头一次来,怎么可能就走迷路了呢?分明是他有意要躲着我们。”那边孔文见孔氏着急,只上前安慰道:“姑妈,我瞧着表弟似乎不是故意要走的,而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找了出去,当时我们几个在解签,一时也没在意,就看着他往外去,以为他一会儿就能回来,谁曾想过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他回来,便以为他已经自己先回了菩提院里来了。”孔氏只走到房中,斜斜坐在罗汉榻上,歪着头道:“你不知道你这个表弟,最近也不知是得了什么魔怔,天天心不在焉,还时不时犯头疼的毛病,我带他来这里,本意也是为了让大和尚为他念些经,让他早些好起来的。”洪氏听孔氏这么说,倒是也有些担心了,这可是女儿要嫁得人,万一身子不好,可不得毁了闺女一辈子。洪氏只开口问道:“我瞧着言哥儿的精气神倒是好的很,会不会也是被什么人给……?”孔氏才想接话,看见周显还站在那里,深怕他忌讳了,只强笑道:“那应该不会的,家里头逢年过节也时长请了道士和尚做些法事,应该干净的很,至于人吗?国公府几十年也都一直平平安安的,也不像是有什么人……”洪氏见孔氏这么说,索性又把话说开了,只凑过去道:“我不是说有什么人克言哥儿,我是怕会不会有人暗地里拿了什么东西害他,毕竟今年言哥儿过的可不顺遂,又是掉河里,又是生病,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小心些总是好的。”周显见妇孺们的想法不过就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心里不由苦笑,可一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还是那些饱学之士的功劳,便也不觉得孔氏和洪氏可笑了。孔文送周显出门,外头洪欣宇已经找了一圈回来,身后跟着赵暖玉和萧瑾璃。洪欣宇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只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我可是跑不动了,整个寺院都快翻遍了。”“后山也没有吗?”孔文问道。“我们两就从后山回来的,那儿也没什么人去,表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洪表哥说我哥丢了?”“我看你哥不是人丢了,是魂丢了。”孔文只甩了甩袖子,也跟着坐下来道:“我们也不用再去找了,这紫卢寺就这么大的地方,哪里就能丢得了他。”孔文正说着,忽然抬起头来,见清霜端着茶盘从厅内出来,手肘下还夹着两个蒲团。清霜放下了茶盘,拿着蒲团低头道:“天这么冷,就这么坐下,小心受了凉,回去坏肚子。”孔文忙站起来,看着清霜垫好了蒲团,那白玉一般的脸颊上微微泛着粉色,透着少女的芬芳。“两位表哥,我脚程快,再出去找一圈,你们两个就在这儿歇歇脚,喝喝茶吧。”赵暖玉说完,迈着轻快的步子又往外头去了。说起来赵暖玉其实对萧谨言虽然没有什么意思,可是按照赵家老太太的话,闺女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找一个能看得过眼的嫁了也就算了。赵暖玉在京城这一行公子哥里头比来比去,发现也就萧谨言是属于自己能看得过眼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