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这半个学期简直走路带风,讲题都露出了笑脸,对时越尤其慈眉善目。——这和蔼的小老头模样,让人一点都联想不到他那在一中学生里代代相传的“黑面神”称呼。……沉浸到学习中,最后这一个月过得格外迅速。似乎昨天才在黑板上写下“30”那个数字,转眼间就到了将这一列字擦掉的时候。“我再重复一遍,准考证、2b铅笔、中性笔……”吴赣正说着,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过。——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吴赣停下了自己已经重复了数遍的话。他抬头环视教室,里面坐的是他看了三年的孩子,“行了,今天回去都早点休息,知道了吗?”“知——道——”“最后一次拖堂了。”吴赣敲了敲桌子,脸上带了点笑,“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说——”“你们是我带过——最、棒、的、一、届!”下面一阵哗然,学生们互相交换眼神,一阵窃窃私语。吴赣这次却没有再敲讲桌以示安静,而是提高了声音,“祝同学们——马到——成功、前程——似锦!!”教室里静了一瞬,最后,大家自动自发地集体起立,七零八落地鞠躬,声音确实整整齐齐,震得地面都晃动——“谢谢老师!!”“是我该谢谢你们才对……”吴赣笑了一下。最后一次,对着这群学生,敲下讲桌,“下课!”第二天。没有早读,去学校的时间和时爸时妈上班的时间刚好重叠。时越本意是做校车过去,“爸、妈,我没事儿,你们不用特意请假。”“请假?”时爸笑摇头,“你爸可不用请假……你也不看看是谁的爸爸?”“领导的知道你要高考,主动给你爸我放了两天假——带薪休假。这两天,爸给你当司机!”时爸说着和话的时候,胸膛挺得老高,连平时刻意缩着的啤酒肚都显出来了,脸上的高兴遮都遮不住。“看把你爸得瑟的。”连晓琴在旁边笑。只不过,笑过之后,也含蓄地炫耀道:“你妈也是。”时越:……“谢谢爸妈。”于是第二天,时家全家总动员。等到了考场,发现全家出动的人还真不少。时爸时妈一直把人送到校门口,紧张气氛感染下,两人的手都有点颤。时爸拍拍时越的肩膀,“去吧,别太紧张,正常发挥就行。”连晓琴则是抓紧时越的手,也是一个劲儿地强调“别紧张”,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时越反倒是一家之中最淡定的人,点点头,“爸、妈,那我进去了。”“去吧……”时爸时妈刚刚放手,准备目送儿子进去,就听旁边一嗓子,“时哥?!”随着这一嗓子,旁边跑过来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那人大口大口喘着气儿,停在离时越一步远的地方。“时、时哥,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因为刚才的快跑,他简直蹦两个字就要喘一下,“那天、考试之前、你、跟我说、‘考试、加油’。”“我、你、我……”他这一段话磕磕巴巴,说得格外费劲,最后憋红了一张脸,半天还没说清楚自己的请求。时越笑:“我记得你。”毕竟是曾经怀疑自己得超忆症的人,时越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他记得这同学那天还想握手呢,不过他先一步被刘昂拉走了。想着,时越主动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考试加油……祝你一切顺利。”朱文儒嘴巴微张,一脸梦幻,好半天才虚虚动了两下嘴唇,喃喃自语,“啊……顺利……一定顺利……”“谢谢时哥!!”他夸张的九十度鞠躬后,几乎是一路飘进了学校。时越失笑,跟爸妈挥手告别,大步进了学校。只是没走几步,就碰见一个熟人,“越哥……”侯葛小碎步凑过来,瘦长的脸上满是谄媚,搓着手嘿嘿笑道:“越哥……刚才你和那个六班的朱文儒说的话……能不能也跟我、说一遍。”“肥水不流外人田,越哥,你可不能亏待了咱们自己班。”时越:“……你还信这个?”“信!怎么不信?”侯葛一脸严肃地点头,“时哥你说xy染色体是女的,我都敢往上填这个答案。”时越:“……”他一阵无奈,但最后还是道,“考试加油。”侯葛嘿嘿一笑,“还有……那手、握手……”时越伸出手来,两人飞快地握了一下,侯葛依旧嘴贫,“这时哥握过的手,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