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看了眼越发沉默的韩易——周身黑雾缭绕……已经不全是外界的魔气了。时越正想着,耳边却传来一声别别扭扭的声音。“谢……谢、了。”说话的是卢榷。时越脸上不由露出些诧异的神色:卢小朋友会跟他“道谢”?依照这些年的经验,这会儿卢榷开口,大概要说什么“起开,老子自己能行”之类的。卢榷被时越看得脸色涨红,又急急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竟显出几分忸怩来,但口中却仍是重复认真道:“方才你替我挡的那一下的,谢谢了……这救命的恩情,我……我……”他说着,时越却是神情一凛,提剑往他身侧一刺。卢榷不知是因为方才被他救的那一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觉得执剑的时越和平日全然不同。——剑锋冰冷又凛冽。可作为“自己人”,却又分明感受到那被保护的温柔。这一剑更是如此,明明是向着自己而来,可卢榷心中却万分笃定自己不会受伤,甚至因为这一剑生出些安心之感。果然……剑锋擦着他的颈侧肩头而过,直直地捅到那身后的黑影之中。许是卢榷刚才骂得实在太戳人痛脚,那邪修竟然生生拼着受伤,也去抓卢榷。黑影被时越刺中,终于显露出了形貌,尖嘴猴腮、眼睛眯着一道细缝,刚才卢榷叫骂的那句“老鼠成精”安在他身上,竟然不显得违和。……不过,这确实只是一个人类修士。他个子也十分矮小,这会儿脚下腾空,倒像是被时越的剑挂在半空中一样。但扼在卢榷脖颈上那只宛若鹰爪般的枯瘦手掌,却显示了他并未全无把柄。他抬头看向,“桀桀”地笑着,“这位小友……不如咱们比一比,谁更快些?”却是笃定了时越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卢榷被掐着脖子,仍然艰难地断续出声,“别……别管……”那邪修另手在卢榷颈上一点,卢榷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那奇形怪状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来,“我那法器眼耳鼻都全了,却缺一条舌头,我瞧着、你的就十分合适……”这邪修说着,不顾牵动肩上的伤口,缓缓抬手要去掐卢榷的下颚。余光却瞥向时越,注意着他的神态动向。可那表情却并非他预料中的气急败坏、或是束手无策,而是……唇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笑。迷惑一闪而过,积年累月磨炼出的警惕感却陡然炸起。——不好!邪修忙要弃了卢榷逃跑,却终究晚了一步……他木愣愣的低头往下看,丹田处出现了一截剑锋,黑雾弥漫……剑尖上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时越对他这一脸意外的模样十分无语——这个邪修可能算术学得不大好:……他们这方明明有三个人,他却只注意了两个。不能因为韩小朋友身上带着魔气,就擅自把他归为同类啊?!魔修和邪修可不一样,何况韩小朋友根正苗红,可跟你们这些人渣败类不是一路人……心里暗暗吐槽着,时越手上却不耽误,抬手比个剑指、往侧边一划,一道剑气掠出,将那仓促逃逸的元神也被剿了个干净。跌坐在地上的卢榷捂着胸口喘气儿,他嘴巴张合了好几遍,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他道着谢看向救他的韩易,却被对方的模样吓了一跳,只蹦出了一个字就又失了声。莫名的危险感驱使着他连连后退,一直到了时越身侧,才勉强感受了点安慰,“他……他怎么了?!”而韩易这会儿也确实算不得正常,他喘息比平常要急促许多,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的脸却肌肉抽动,最后凝成了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恐怖。卢榷甚至觉得他的眼底在发红光。韩易往前踏了一步,卢榷死死按住想往前的时越,往后狠命地扯。——这小子现在明显不正常,凑上前去要出事儿的!!“还、有、一个……”韩易开口,语气激动以至都有了细微颤抖,但却是毫不掩饰的凶戾。卢榷不知道“还有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听出韩易想把“还有的那一个”生撕了的意思。他打了个哆嗦,使劲拖着时越往后。心底却打着鼓……这会儿的韩易显然有点疯魔了。说起来,以前没听说过韩易出宗门啊,这不会是这小子第一次下山做任务、第一次杀人?!——他该不会因为这个疯了吧?!卢榷惶惶惑惑地猜测着,又忍不住想:还有的,该不会是他吧?或者是时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