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找到工作之后,我很久没有抽烟了,工作的地方是诊所,压根儿不能抽烟,与其忍受烟瘾不如戒掉比较痛快。而且易岚也……他不抽烟,说是面对病人时满嘴烟味,说话的可信度也减半吧。
我痛恨他一副专业的说法,仿佛他什么都很懂,如果我抽烟他会看不起我的专业。
我也痛恨自己竟然听他的,真的戒起烟来。我有时很怀疑自己跟他的感情是好还是坏?
我跟他是最要好的朋友,但差距越拉越大。我崇拜他,是的,即使我总装出一副我不稀罕的样子,但其实我妒忌他,我恨不得模仿他,直到成为他,被人全然信任跟崇拜,他看起来多自信。
他常常想救我,仿佛我掉下万尺深渊而我忘记自己其实有翅膀。
他不遗余力地提醒我,我是多么的优秀,像他本来就有鉴赏别人优秀与否的资格跟能力。
我厌烦了他不知打哪来的坚信对比出我的低劣,我厌烦了他的拯救提醒我多落魄。我一次又一次捉住那只手,又打掉那只手,我曾经堕落到什么都不做只借他的钱过活,想说让他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们是死党、他的钱即是我的钱。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可以,而跟随他参加什么宴会,名牌西装笔直到像要登台献唱,那还是借他的。
但他介绍我医治的心理变态富豪,我听他们头两句话就已经反胃想吐,再听下去不是我报警抓光这群在脑中侵犯男童的恋童癖,就是我打到他们鼻青脸肿,我永远搞不清楚为什么易岚可以笑着听他们说那些变态思想两小时。
他们是被过度丰裕的物质生活扭曲的变态,他们什么都不缺,没受过伤害却幻想自己有伤害别人的权力,而这种恐怖的欲望大到必须去看心理医生以确保他们不会真的出手。
我知道,唯一能治疗他们的方法只有把他们打到肋骨全部断掉,把他们的贱手扭断。
易岚一直啰嗦我,要我做这样、不准我做那样,要我忍耐、说我一定可以。
即使如此,我在「以为我可以」的那段时间里,唯一戒不了的就是抽烟。
可是在我真的完全放弃,掉到连易岚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亿尺深渊时——
我竟然就戒烟了。也许我是怕,他会循着那烟味找到我吧,哈哈……
烟戒掉那么久,离开那个人那么久。
此刻的我,竟然坐在厕所地板上,边咬着手背啜泣,边贪婪地吸那根烧到短短的烟。
「……呜呜……嗯呜……」我怕艾莉儿会听到我哭,我死咬着手背。
易岚曾经也对我失望过,他曾经也疲惫地说,透,你根本不适合当心理医生。
他说我心地太善良、对病者又太投入,这样的人成不了医生,当一个医生太感同身受的时候他就不懂得去治疗,只能陪着受苦,可能比病者更快崩溃。他这段话我记到现在,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