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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演武场。观武台上。李登宵看著场上十万军队,皆衣甲威严,铁戟生寒,军容肃穆,情不自禁地讶异道:「二哥,你到底是如何募集到的人马?」李凌云微微一笑:「青州地广人稀,近些年才渐渐好转,每户有三个壮丁,我徵一个,发以军饷,由乡至县是为一组,传授以攻防、布阵、行军等等常识,派遣能人至每组督促,若有战事则合组为队,合队为军;若无战事则保卫邻里,以防不法。」李凌云说著,轻轻叹一口气,「我当时想出这个法子,一是当时被骗怕了,再有变故也想有些准备,二就是怕你受了委屈……」李凌云说到这里,看著大军军容整齐,将手中利剑朝天一指,十万大军便同一时间单膝著地,唯有万千铁戟仍直指长空,齐声大喊道:「王爷!」竟是让周围风沙止步,天地变色。李凌云微微颔首,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传开,「众人听著,今日出兵,贵在速战速决!讨昏君,伐逆臣!我李凌云誓与诸位同进同退、同生共死!」那演武场上十万军士听了同生共死这四个字,心中皆是热血沸腾,大声应道:「讨昏君!伐逆臣!讨昏君!伐逆臣!」李登宵隐在李凌云身後,似乎有些感动,又有些神往,最後化成了低低的笑,「怎麽,这次没把我的死讯打出来了‐‐要他们为三王爷报仇啊。」李凌云微蹙了眉毛:「你明明知道,还打趣我。」李登宵笑著,摇晃著脑袋,一副绝无此事的模样。李凌云看他笑得开心,也有些好笑地回道:「我本就是在为你报仇啊。」他说著,有些无可奈何地按著李登宵的肩膀。「我原来还想不通,以为只要把你救出来,後来发现,只要我们势力一日比李连城小,你就一日不安全。登宵,你是知道我的,若不是形势逼人,我其实并不乐意这江山权势,只想作个逍遥王孙……」李登宵听了,轻轻地喊了一声:「二哥……我真对不住你。」李凌云摇摇头,「傻弟弟,我只认你这麽一个弟弟。你在别人面前都要强,就在我面前还有个弟弟的样子,我若是不管你‐‐」即便他知道这个弟弟与他并非血亲,而是正宫私通外戚所生,仍执意瞒下一切。李登宵反手握著李凌云的手,觉得心头暖和,这些日子受到的种种委屈现在全部涌出,只想对著这个哥哥好好倾诉一番,最终仍是咬咬牙忍下了,心中暗下决心,「二哥,我和你一起带兵。」李凌云听了,眉头微皱,「他们现在都以为你死了。你现在光明正大地站在我旁边,只是因为青州没几个见过你的,加上这台子建得高,别人看不真切,若是带兵杀敌,如何能……」李登宵低下头,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个花纹古朴的银面具戴上:「我特意找人打的。」李凌云沉默良久,才大力地抚摸了一下李登宵的头,「除非你答应我,作战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一起冲杀,好有个照应,你不能走远了。」李登宵点著头,「行。可除了最後一战!我要一直打到城楼之下,第一个冲进宫门,这是我跟他两个人的恩怨,我要亲自杀了他。」李凌云没有再多说什麽,把戴著面具的李登宵拉在他身边,紧紧靠著,朝著十万大军大喊道:「从今日开始,我若不在,你们便听他号令、护他周全,违令者,军法处置!」大军应诺,无有不从,呼声震天。李凌云双手一挥,喊声立止。「就地整装,一个时辰後出发!」李凌云说著,转身拉过李登宵的手,急匆匆地拉著他下了观武台。李登宵一手按著自己脸上的面具,一边奇怪地问:「哥,去干嘛,跑什麽呢?」李凌云听到这句,索性一个提气纵身,拉著李登宵在半空中一个腾越,在玉阶木柱上轻点,施展身法,走壁飞檐,跑得更快了。李凌云一边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挽在耳後,一边笑著说:「登宵,等著,我给你个好礼物。」李登宵有些好笑地听著,却因而起步晚了一步,无法跟上李凌云的身法,只能任他半拉半扯著走。眨眼工夫,两人就奔到青州王府。李凌云轻巧地带著李登宵翻过矮墙,一路拉到了李凌云住的主厢房。李登宵有些好笑地说:「哥,没想到王府是这麽容易出入的地方,万一你晚上招来了贼,是不是也能像这样如入无人之地?」李凌云笑骂道:「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有我们登宵这样俊俏的功夫呢?我的王府哪次不是由你翻来翻去,我就翻了这一次,你倒来说我了。」李登宵想起两人少年时无忧无虑的岁月,也是笑得一脸畅怀,只见李凌云推开门,在房中翻腾一会儿,拿出一物走了出来,交到李登宵手上。李登宵解开那包裹著的紫色麻纺布,露出里面的一把长剑。那剑并没有护手,显然是古剑的样子‐‐不久以前,李登宵也曾有一把没有护手的古剑。李登宵愣了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抹笑,「二哥,这是什麽剑?」李凌云叹著气,用手抚在李登宵的手上,用李登宵的手握著,拔开剑鞘,森寒剑气扑面而来,「我知道你以前有一把七星龙渊,这把剑不比他的剑差呢。」李登宵有些惘然地看著剑锋上的两个古篆:「泰阿剑?我听说,当年晋国围困楚国整整三年,为的就是这把泰阿剑……」手中的剑,发出清越的剑鸣。以前那个人把七星龙渊剑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似乎说过:「李登宵,只有这把剑,才配得上你。」一个人,一生一世,可以有很多衣服,可以有很多兄弟,也可以娶很多妻妾,游走花丛,可身上却只能佩一把剑。只有一把。李登宵摇摇头,终於还是叹了口气,将剑还入剑鞘之中,双手交还,「算了,我还是不要了。」‐‐‐‐‐‐‐‐李凌云也不生气,只是将剑仔细地别在李登宵的腰上,劝著:「用不用到时再说,只是带著。你带著,我才放心让你去跟别人拼命。」李登宵又想了一会儿,一眼看到李凌云腰侧上别的那把通体乌黑的剑,脸上又慢慢浮起孩子般的笑,「二哥,我要你那一把。」李凌云好笑地看著自己腰上的剑,取了下来,「傻弟弟,我这把剑杀不死人。」李登宵闻言一愣,扶著那把剑通体漆黑的剑鞘,问道:「什麽‐‐杀不死人?」李凌云笑了,再次抚上李登宵的头,宠溺地揉著。「这是湛泸剑。」李凌云说著,拔剑出鞘,「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李凌云说著,将湛泸剑虚挽了一个剑花,又回归鞘中:「想当年欧冶子铸成此剑时,抚剑落泪,因为终於铸出一把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宝剑越利,越容易自伤,如果你和他少几分锋芒,也不至於……唉。」李登宵看了看那把湛泸剑,终於释然般轻轻笑了起来:「果然是适合二哥呢。」李凌云笑著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他天资聪慧、狠绝果断,也是适合当皇帝的人。不过是道不同罢了。」李登宵侧过脸去,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嘴里却吐出嗤笑的言语,「道之以法,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二哥以仁治国的治国之道,不知道要比他高出多少了。」李凌云听了,只是一笑,将湛泸剑重新别回腰侧:「不顾繁文缛节,不管俗世教条,倒也是轻松自在,顺应本心,我有时候倒是很羡慕李连城。」李登宵浑然不觉李凌云话里深意,只是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嗤笑著道:「我们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样子。我们现在可是在造反啊!二哥!」李凌云笑著,快步跟了上去,心中转过一个念头:造反又如何?他信奉了一世的儒家礼教,君臣父子,三纲五常,哪里比得上这个宝贝弟弟的一根指头……御书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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