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榄回包厢时,明显感觉厢房内气氛不大对劲。推门进去就见众人表情各异,黎冬和姜柚满眼祝福望着他,他的小七一脸尴尬,祁夏璟似笑非笑,以及剩下的周屿川漠然事不关己。勾唇微微一笑,他回到位置坐下,问道:“是我错过什么了?”在场几人皆是摇头。强行拉男人当挡箭牌,沈初蔓在愧疚和心虚促使下,破天荒主动给徐榄夹菜:“来来来,你看你都瘦了,多吃点——”“小七。”桌下伸手覆在女人细软小手,轻拍两下,徐榄靠过去附唇在沈初蔓耳边,垂眸看她脖子上的黑色chocker,温声道:“你心虚的太明显了。”“”沈初蔓装傻听不懂,继续给男人夹菜:“别成天瞎想,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徐榄笑而不语不再追问,看沈初蔓喜欢的白灼虾已经上桌,默默夹到碗里剥皮,再放进女人碗里。高中相识的旧人聚在一起,难免要提起旧事,尤其是难得周屿川也在场,自然而然就提起他和祁夏璟当年那点事。“现在想想还是很搞笑,”沈初蔓侧头咬过徐榄送来的虾仁,笑着和黎冬吐槽,“周屿川节_完整章节』(),周屿川看姜柚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走路,穿着厚厚羽绒服,像是摇摇摆摆的小企鹅,茫然模样傻憨憨的,仿佛勾勾手就能把人轻易骗走。无声勾唇轻叹,青年在女生面前蹲下,要背人的姿态十分明显,却迟迟等不到姜柚上来。周屿川剑眉轻蹙,回眸看人:“姜柚。”“我可不可以要抱抱?”向来乖顺听话的姜柚抿唇一脸犹豫,婴儿肥未褪的小脸两颊肉乎乎的,沉吟几秒,走到周屿川面前蹲下,哭丧着脸小小声解释道:“我今天点了胸垫,背我的话就要露馅了呜。”两人同时蹲在地上的姿势未免太过好笑。周屿川发现他最近越来越拿女孩没办法,几乎是半架着把人扶起来起来,见她一双小手怕冷地缩在袖子里,脱下外套,将人包粽子似的裹过来。“站好,”寡言惯了的人开口就像是发号施令,周屿川看纤瘦娇小的女孩闻言马上立正,胳膊紧贴在身体两侧,问她:“还冷不冷。”姜柚摇头,抬头撞进周屿川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被人轻松公主抱起来时都呆呆愣着,缓慢眨眼:“我手伸不出来,没法动了。”“不会让你摔跤,”怀里女孩轻的仿佛只剩下骨头,周屿川眉头皱起,垂眸和小姑娘四目相对,忽地问道,“工作室的饭不好吃?”姜柚又是一愣,摇头:“没有呀。”周屿川沉沉嗯了声不再开口,和在场几人点头算作告别,抱着姜柚很快消失在视线。除了祁夏璟一脸淡漠,余下人都感慨目送一对小年轻离场,随后沈初蔓勾住徐榄小拇指,笑着摆手和黎冬说再见。李助理早先就将马丁斯顿开到小洋房地下车库,上车时,黎冬边系安全带边回想着沈初蔓勾手指的动作,恍然大悟地扭头看向祁夏璟:“你说,蔓蔓是不是在量徐榄的手指大小,好为求婚做准备。”毕竟每个人的婚戒尺寸都不相同。祁夏璟左手撑着车窗,闻言抬起眉梢看人,勾唇不知在想什么:“这么敏锐?”“也不是,”黎冬摇头,回忆这两天和闺蜜的聊天内容,“这两天蔓蔓总问我些很细节的问题,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两人去祁夏璟住所附近的商场购物生活用品,考虑到某人家徒四壁的事实,黎冬各种物件都买了些,很快将购物车添了半满。去结账的途中两人路过玩具区,货架两侧琳琅满目都是各种孩子玩具,从芭比娃娃到长毛布偶、以及各种乐高和玩具车都一应俱全。黎冬一处货架前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架子上的芭比娃娃,忽然想起父亲过年写给她的那封信。现在娃娃的精致程度远不是她小时候能比的,金发娃娃表情生动、身材修长,连各个关节都能轻松扭动。“很小的时候,我有次和爸爸()耍脾气,非要买橱窗里的娃娃。”感受到男人注视目光,黎冬笑着回眸看人,轻声解释:“我其实想不起那个娃娃的模样了,只记得也是金头发,以及,那天我哭了好久。”直至今日,她早已想不起娃娃样子,只记得标签上写的名字叫做海洋精灵——那天父亲从家匆匆凑钱再回来后,反复和店员确认过多次,娃娃已经被买走。祁夏璟虚虚搂着她细腰,问道:“既然喜欢,要不要买回去?”黎冬笑着摇头:“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得到,人生总归要有遗憾的。”失去的娃娃是她第一次向现实生活妥协,并在逐渐长大的日子里反复巩固学习——黎冬始终认为这没什么不好,和其他人唯一的区别,也不过只是时间上要早些罢了。加上行李箱,两人大包小包回到祁夏璟所在的高档小区,每层只有一位住户且车库可作为直达电梯,下车即是家门口。金碧辉煌的厅堂宽阔气派,入眼所见都是单价五位数以上的波斯特地毯,让黎冬踩上去都要小心翼翼提着气。哪怕早做过心理准备,在真正迈入近百平的公寓住房时,也短暂地产生不适应感。好在身边是熟悉的人,两人放下行李,就忙着将新添置的物品安放在家里各处,再忙完已经是两小时后。公寓风格原本是祁夏璟一贯的性冷淡风,样板间一般简洁,像是从未有人居住过。而整理后的现在,祁夏璟看着沙发上的米色铺垫和抱枕、茶几餐桌和窗台新添的多肉鲜花、以及随处可见的小物件,忽地勾唇笑了笑。他回国后就一直住在这间公寓,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晚上漆黑一片从不开灯,睁眼后的白天又是无尽忙碌。这种感觉直到她踏进家门的前一秒,都未曾更变过。黎冬正蹲在地上,给玻璃茶几的桌角装上防撞贴,闻声抬头问男人在笑什么。“没什么,”祁夏璟长臂一伸将黎冬搂进怀中,亲吻落在她柔软耳垂,“就是觉得,”“好像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于我来说就是家。”
两人坐的沙发位置面朝阳台,抬眸向外望去就是开阔海景,在这夜幕时分能一眼俯瞰整座华丽都市,灯红酒绿欲迷人眼。黎冬任由男人抱在怀里,安静看了会阳台外夜景,轻声感叹:“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看海景。”祁夏璟低低在她耳边应声答应,沉默几秒,倏地问道,“要不要我抱你去阳台试试?”“试试?你是说去参观么,”黎冬累的不大想去,委婉道,“明天吧,今天早点休息。”“阿黎,家里阳台很大,”拒绝时,男人已经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迈着长腿就朝客厅走,意味深长道,“且当初装修时,我特意叫人装的单向防窥玻璃。”“——简而言之,非常便于做爱。”“”-接下里的一周里,黎冬都沉浸在沈初蔓即将求婚的氛围中。她还是头一次经历朋友求婚,提不出任何有用意见;偏偏沈初蔓还热衷于向她寻求看法,这一周七天下来,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找黎冬。“宝贝,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气球呀?”“冬宝冬宝,你觉得墙上挂照片会不会有点太土?换成玫瑰花海是不是会更浪漫?”“冬冬冬冬,你觉得求婚是不是得送个戒指哦,不送戒指未免也太逊了。”“我的冬冬宝——”直到求婚前一天,沈初蔓还在孜孜不倦询问她喜好,黎冬一连串问题停听下来,甚至有种沈初蔓要向她求婚的错觉,忍不住打断:“蔓蔓,如果你是想和徐榄求婚,是不是要适当考虑下他的喜好呢。”“是哦,”沈初蔓表情有一瞬的茫然,随后满不在乎地挥手,无所谓道,“他不重要,真要有那么一天,设计也还是看我喜欢。”“”黎冬隐隐觉得话里很有歧义,一时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她坐在沈初蔓在魔都新购置的放在客厅地上吃水果,想起沈初蔓已经大半月没回h市,不放心道:“你一直不回去,工作室那边没关系么。”“没事吧,投资方爸爸请专业团队在管,叫我不用有负担。”说起天降大饼的神秘投资方,沈初蔓至今都觉得顺利到不可思议,坐直身体和黎冬道:“要不是我特意让徐榄去查对方业内风评,我还以为是某位金主要潜规则我呢。”说起徐榄,黎冬终于想起问,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觊觎他□□,他想要我负责,就稀里糊涂就好上了呗,”沈初蔓哼着歌打量黎冬,几秒后打了个响指,“明天这么重要的场合,要不要我给你做个发型、再设计下妆容什么的?”话落黎冬正要婉拒,玄关处忽地传来开门声,原来是徐榄提着蛋糕回来,见有人在便笑着同黎冬打招呼。“班长。”“怎么又是吃蛋糕,”黎冬笑着问好时,就听沈初蔓无奈叹息一声,语气倒是跃跃欲试,“晚上洗澡又要很麻烦了。”求婚的事不能再谈,黎冬起身准备回家,只是不明就里道:“吃蛋糕为什么要洗澡?”“因为得涂在身上才最好吃嘛。”沈初蔓见她一脸纯洁疑惑也不好继续思想荼毒,将人送到玄关处时候,扑过去用力给了黎冬一个大大熊抱,连声音都有些哽咽:“宝宝,我明天一定会哭的。”黎冬同样用力回抱。或许是沈初蔓源源不断的提问太有沉浸感,求婚前一天晚上,黎冬罕见出现失眠,在祁夏璟怀里翻来覆去地转身。“怎么了宝宝。”男人困倦沙哑的低声贴耳落下,祁夏璟最近忙的日日早出晚归,有时黎冬晚上睡下他还没回来,早晨醒来男人已经离开。骨节分明的手轻拍她后背,祁夏璟又将黎冬往怀中搂了搂,柔声问道:“紧张的睡不着?“黎冬惊讶他这都能猜到,将头贴靠在男人坚实温热的胸膛,抱住人轻声道:“可能这两天睡的太多了。”魔都的新工作要月底上岗培训,这小半个月她都属于待业休息状态,人难得清闲下来。祁夏璟闻言低笑一声,掀起眼皮,黑暗中修长指尖摸索她粉唇,食指不紧不慢在外圈打转:“阿黎要是实在不困,我也可以换种方式‘哄’你睡觉。”“”一觉天亮。沈初蔓说她把求婚地点选定在新工作室,黎冬原先并没去过,直到沈初蔓的小奔驰i开到现场才知道具体位置。分明自己才是主人公,沈初蔓却只挂念着黎冬打扮的不够隆重,一路上都碎碎念着要不要再去买条新裙子,车停在工作室正对的街边时,还摸出口红要给她涂。黎冬以为她是紧张,反过来耐心劝闺蜜,却被沈初蔓又一个熊抱后勒令下车先去工作室,她把车停好后就过来。工作日徐榄要六点下班,距离现在上午十点还有很久,只不过黎冬不清楚沈初蔓喊她来要具体帮什么,觉得傻站在外面太冷,便先推门走进工作室。工作室共有层,黎冬推门进去时,室内一片静悄悄,落地窗被酒红色的遮光帘有意遮盖,不曾开灯的偌大空间里只有几盏落地小灯亮着,光线昏暗。或许是直觉驱使,黎冬心脏没由来地跳快两拍,个字的人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祁夏璟?”无人应答的封闭环境响起微弱回声,心底某个荒诞念头疯狂滋长迸发,黎冬长袖下的双手攥紧,不自觉地屏息向前走,一时间,耳边只剩下她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她看清墙上合照时,大脑轰地一声当即几秒,眼底几乎是瞬间泛起泪意。那是一张她和祁夏璟的合照,时间拍摄于婚纱店,那天她穿着婚纱和祁夏璟在更衣室接吻。照片里的她远远站在试衣镜前,垂眸露出半张侧颜,而持镜的男人模糊在角落,唇角带笑。工作室显然经过清整,除却墙上合照外再无一物,黎冬缓慢看着照片往前走,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这张拍的是他们在游乐场,那天她找回了遗失十年的史迪奇,毫无防备地笑着站在花车人群中,拍照的男人仍旧在照片最角落,身影模糊。另一张拍的是她给罐头洗澡,调皮金毛伸长舌头非要凑过来舔她,弄的黎冬浑身是水,最后还是镜子里的祁夏璟冷脸训狗才得以解脱。““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祁夏璟拍了这样多他们的照片。黎冬沿着扶手走向一楼,这次白墙两侧不再是合照的他们,而是两人错过的漫长十年,左侧是他,右侧是她。大学她在校内读书、参与社团、出去打工的那几年,祁夏璟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过着在学校、实验室和实习公司点一线的生活,两人生活各自忙碌而精彩。在她顺利进入医院、就此过上安稳生活的那段时日,祁夏璟则挣扎在潦倒与失意,一身傲骨被打碎又重组,直到熬过四年又苦尽甘来,身披荣耀归国回乡。两组照片按照时间线面面相对,仿佛他们只是暂时走丢,而并非真正失去过彼此。踏上顶层楼,黎冬在远远看清背对她站立的挺立身形时,忽地体会到近乡情更怯的感受。祁夏璟身上那套黑色套装她再熟悉不过,连内里的领带颜色,都是她今早亲自挑选的。男人肩宽腰窄的背影令人安心依旧,他背对着黎冬,专注地细细观赏面前的放大合照——近百人的集体照中,最角落的黎冬正一眨不眨地回头望向人群正重要的天之骄子。而此时照片里众星捧月的青年闻声转身,在昏暗静谧的封闭空间内,眼底含笑地看着她。“这些照片,我统一整合在一个手机相簿中。”祁夏璟手里突兀地拿着一个做工粗糙的娃娃,四目相对,男人忽地勾唇笑起来:“名字叫做‘我们’。”泪意晃动眼前人影,黎冬出声就是哽咽:“我很喜欢,谢谢。”泪眼婆娑中,她不解地看着祁夏璟捧着娃娃走近,垂眸越看越觉得娃娃眼熟,就听男人接着沉沉解释。“元旦那天,我无意见到叔叔写给你的信,于是离开前我找到叔叔,让他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你岁时想要的那个娃娃模样。”说着祁夏璟将娃娃递过来,随即抬手轻揉黎冬柔软发顶,温声道:“阿黎,我似乎一直运气很好。”亏得黎明强对娃娃印象深刻,样子名称都记得一清一楚,再加之黎冬喜欢的款式在当时盛行一阵,祁夏璟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还是弄到了当年她想要的娃娃。“那天逛街你和我说,人生总归要有遗憾。”祁夏璟沉缓低沙哑的声音在空旷厅内响起,黎冬无措地抱着娃娃,在泪水中愣愣抬眼看人,就听男人接着道:“但我不想。”“阿黎,我希望能圆满你所有遗憾,”男人温柔而坚定的再次告诉她,“哪怕这份遗憾再微小、时间再漫长、希望再渺茫。”话落,祁夏璟将娃娃脖子上缠绕的项链摘下来,随后在黎冬面前缓缓单膝跪下。静静躺在男人掌心的项链图案太过熟悉:晶莹透亮的蓝宝石雕琢而成六瓣雪花,裹嵌在云层和袅袅升起的晨曦中。——这是祁夏璟刻在左心房的纹痕。“你曾说过,六瓣雪花代表冬,半轮太阳代表夏,”单膝跪地的男人温柔地笑着看向黎冬,“冬夏合在一处,就是我们。”“阿黎,”祁夏璟低低呼唤她姓名,向来胜券在握的人罕见地尾音紧张轻颤,“我很爱你。”“嫁给我好吗。”“祁夏璟,”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黎冬在泣不成声中点头,倏地想到那日在婚礼上曾对男人说过的话,“你知道答案的。”——等到我想你求婚的那一天,你也会哭吗?——会的。——如果求婚的人是你,只要站在那里,哪怕是两手空空地向我张开怀抱,我都一定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