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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脸上因跑动泛起绯红的晕泽,下意识扳住他的手臂,仰头连声问:“小舅舅,仗打完了吗?你受伤没有?”“不,不对……”李景焕捂着肩头,吃力地凝视这个突然出现在城郊的人,既疑且惊。“你不可能回来的……北伐未定,你此时该在许昌、或新野、无论如何你断不可能此时回京来……”西山日暮的旷野,昏昧将黑,这个宛从天降的男人一对剑眸却锐利生光。此人自然正是卫觎,他侧目乜去一眼,没有理会流血失色的李景焕,扶稳簪缨站定,溢着漆深光海的眼眸注视她有一会儿。故意慢声问:“怎么不问我打胜没有?”簪缨自是相信小舅舅绝不会吃败仗的。这段时日她零零散散地接收从北边传回的消息,每收一封战报,就让沈阶细致地分析给她听,每一次,她都努力让自己听懂得多一些。然而对于一个最初连地图也看不明白的小女娘来说,那些复杂的行军路线地域争夺兵力对阵,簪缨还是难以概其大略。所知既笼统,簪缨自然便不知卫觎此时回到建康,意味着多大的反常。她只觉得小舅舅越慢吞吞的,越疑心有事瞒她,二人阔别近两月,她半分疏远都无,急得来回翻看他的袖管,“到底受伤没有呀!”可惜卫觎袖口被玄铁护腕紧束,不是衣冠士族的飘衣大袖,否则簪缨全然便似一个缠着远游而归的大人翻袖找糖的小孩子。“打完了。没受伤。”见她乱乱的,卫觎眼里有些笑影,神情中蕴出一点好耐性。想抬手为她整理跑散的鬓发,指尖微动,克制住了。他不露痕迹地退开半步,回避鼻尖那缕钻心的暗香。男人向破庙方向瞥视一眼,峻丽的眸子微眯,“你心里的仇,报完了吗?”当日在新蕤园屋檐下,有一大一小并肩听雨,他曾承诺过,放手让她先报,不会插手。簪缨听问,慢慢静了下来,眸光澄静地与卫觎对视,点头。“尽兴了吗?”簪缨回想起小舅舅离京后,她从暗中推动佛教风气、与王丞相达成共识,再到收集护国寺罪证,逆转信众想法,吓疯老和尚,联合内侍,算计太子,办花宴,除庾氏……种种这些,自然有因缘际会与许多人的配合才能完成,但那种放开手脚去作为的感觉——簪缨又认真点头。她很喜欢。卫觎却道:“就这样子?”沉浸在成就感中的簪缨微愣,一下睁圆了眸子,怕他觉得自己心慈手软不高明,忙给自己辩驳,急得脚尖都踮起来:“庾氏余生都不会再离开这里,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前半生的谋划是如何毁于一旦。死固然容易,我,我要她生不如死。”女孩努力做出的凶狠神态,溶开了卫觎紧绷的唇线。他道了声好,下一刻,那片无声笑意凝成比此前更冷的一淬冰雪,踏前一步,左右压了压颈子。“你报完了,轮到我了。()”二人谈话旁若无人。李景焕好不容易挣扎坐起,那根铁箭还牢牢搠进他肩骨,失血过多让他目光涣散,在卫觎一步步踏近中,仍陷在不可思议里:≈ap;ldo;你没去攻打洛阳,这说不通≈ap;hellip;≈ap;hellip;?()『来[]≈ap;看最新章节≈ap;完整章节』()”李景焕忽然打个寒颤,仿佛意识到一件极可怕之事,瞳孔颤动:“——你出征的目的根本不是北伐!卫觎,你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去打北朝,你把整个南北两朝都骗了!”簪缨在这片崩溃撕裂的喊声里,诧然望向身前的高大身影。卫觎步履不停,卸下护腕随手抛到没踝的草丛,活动了几下腕子,上下薄唇如刀轻碰,“给个亮。”一声令下,昏暗的三面山岗上顿时竖起无数道火把,层层叠叠的牙旗玄甲满布山头。不计其数的精兵,不计其数的火光,顷刻照得这片郊野亮如白昼,同时又逼仄威压。尸黎密寺方远十里内,灯火通明,一草一木纤毫毕现。这一天卫觎已等了很久,若待会儿看不清庾氏母子的每一个表情,该是何等可惜。卫觎双手拧上绿沉槊,经过李景焕身侧,睥睨下望:“我离京前说过,叫你乖乖躺两个月,否则,我必杀你。”他仰头看了看低垂天幕中被火油薰暗的半枚月亮,“今日仿佛并不到两月,所以,太子准备好了吗?”簪缨仰头痴痴看着他。-与此同时,大司马班师回朝的消息如风偃草,在京畿内外引起轩然大波。即便已经入夜,太学里留下直宿的四五位学究,仍万分震憾地掌灯议论:“七月时大司马力主北伐,人人都以为他兴师动众,不惜搬空国库,目标必是北朝都城洛阳!可刚得知的战报细情,北府兵打下鹿邑后并未西进许昌、不,或者说领兵打鹿邑的并非卫大司马,是有人头覆兜鍪,提着那杆绿沉槊顶替了他!而那个时候的大司马,带领一队轻骑去奇袭了睢阳!”另一位出身世家的五经博士,急急抓来一张南北舆图,语气激动道:“那么荆州出兵新野根本便是障眼法!大司马他是让北朝误以为他会集中兵力攻下洛阳,故而兵囤洛阳,而大司马的实际目标,却是趁着北朝其他州郡空虚,割下与洛阳西线对望的一半兖州——只要攻下这一半中原北州,再留重兵驻守经营,便可与其麾下统领的京口、广陵、徐州连成一片,那我朝的疆域无形中便等同扩大了一个州,与北朝临界对峙,胜算便更大了!”——“所以大司马不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不能鲸吞,便蚕食,不能豪夺,便巧取。他织了张通天大网,骗过了所有人……”——“大司马这是欺君。将举国玩弄于股掌,乖张太甚了!”——“非也,兵者诡道,若不瞒过自己人,当初不让朝野吵得天翻地覆,如何能让北朝君臣都相信大司马铁了心要()打洛阳,又如何令北魏将领放松警惕?”()众博士经吏围在灯下争论不休,屋舍角落的一张书案后,却有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独自安静地守着一盏油灯。▄想看晏闲写的《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听到那些说辞,白发郎君面色平淡安和,没有丝毫意外,低头继续写他剩下的半章《讨庾檄文》。庾皇后已然被废,余生不会再有复起之机。但她对簪缨做过的那些事,傅则安不会让它就这样算了。他弥补不了阿缨什么,也知道阿缨不喜欢他的嘴脸,那么,他便只能让庾灵鸿的罪行代代刻于青史之上,遗臭万年。就如同夏暮之时,朝野为是否该出兵北伐吵得不可开交,傅则安作为少数敏锐察觉到卫觎真正意图的人,无法多做什么,也不过是帮忙怂恿太学生,去御前大闹一场。好让卫觎的这场戏更为逼真。他腕下生神,落笔不辍,历数庾氏不仁不德的词藻通俗上口,典故比兴,文质并存。傅氏长孙本就以文才出名,即使如今沦为九等婢品小吏,即使早生华发落人笑柄,也不妨碍他文思如泉。只不过在听到那些博士们小声议论:“这一战后,不是大晋的疆域扩大了,是他大司马的地盘扩大了,自此后,大司马只怕要横行晋室,他的权焰,还有谁能压伏得住?”傅则安微微失神。很快他又继续落笔写下去,心中想,这个问题很简单,阿缨站在哪一边,他便陪她站在哪一边。只不过阿缨不许他再唤她阿缨了。今后,他只能唤那名曾经最信赖喜欢他这个兄长的女郎,一声小娘子。-青溪埭卫府,管家轻山得到消息后飞快回报老爷。一间朴素空旷的寝室内,卫崔嵬捏着手中薄薄一张纸,沉默了半晌,嘿然轻笑:“哪有师旅比捷报更早回来的,吾儿带兵,前所未有啊。”仔细听他语气,一分埋怨之外是十足十的骄傲。管家也分外高兴,“郎君凯旋却未入城,先去了西山石子冈,听说今日下午缨小娘子才过去,想是放心不下吧。”卫崔嵬眼里浮现温暖笑意,低头凑进灯光,又将那张短短三四行字迹,却载定北府兵占得东面兖州,直抵陈留郡,兵陈黄河南线的捷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他真的做到了。”老人曾与簪缨说起过,他并不看好晋军在此时北伐中原,直攻洛阳。当时卫崔嵬心里有一句“除非”,没有说出口。阿觎做到了那个除非。他并非像世人所想所唾那般,贪功冒进,非要在而立之年以前,宁掷一国之财力物力,用来为己扬名,立不世战功不可。他示人以假象,暗中苦心布局,是要为大晋争一步稳中取进的棋着。有了这向北一步,即便京中接下来会因易储暂时乱一乱,君臣却也可以松一口气,不用担心北朝趁虚而入了。-江乘县,顾()氏别业。顾沅与次子顾徊秉烛对坐,二人之间横亘着一张舆图。北府兵回城的消息,是傍晚时他的门生几十里加急送来的,这会儿已是夜深,想到愤慨处,老顾公不知第几次拍案骂道:“竖子连老夫都骗过了!我说呢,他脸皮何时变得那么厚,明知我不赞同北伐,还三番五次上门来赶着与我吵辩。原是为了激将,逼着我忍不住不得不进宫去当廷反对他,让南北都知道,大晋朝起了内讧。”年近四十的顾徊面相儒雅,身着自家仆婢缝制的针脚粗糙的葛布袍,坐在对面摸鼻子忍笑,“大人名望深重,十六深知这一点,只消激您出面,北朝便会以为我朝臣心不齐是真的,十六铁了心要打这场仗也是真的,方会囤兵聚洛,十六才有剑行偏锋的机会啊。”说到这里,顾二郎轻轻喟叹,“不到两个月,五十日,死伤不过三千,就兵不血刃打下了北朝半个老巢。事先说出去,谁能信?”话说回来,若事先讲明,此事也不会成了。顾沅眼里闪过一抹赞赏,随即,又默默看向案上的地图。灯影在老人疏朗的眉峰上染出一点暗影,顾二郎仿佛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一同看向那地图。“十六亲手打下的疆域,不会放任朝廷另派监察史入驻治理。那么扬州、徐州、兖州,都将在他治下,未来说不定还有意联合青州的堡主豪强。“雄踞三州之主,一个大司马,装不下他了吧。”顾沅垂眸轻叹:“大晋要出一位封疆裂土的异姓王了。”父子俩心中都有未出口的一问:若有一日,连一个王位也满足不了这个悍勇无前的年轻人了呢?-皇宫,太极西殿,一座澄光摇曳的九枝鎏金灯燃烧了一夜。

才服下一剂舒肝补血汤药的李豫听闻晋军捷报,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十六若是朕的孩儿,该有多好……”“李景焕还在石子冈吗?”这节完整章节』(),是朕欠阿卫的。-石子冈破庙外,除了秋野的晚风拂草声,便是火油毕剥燃烧的声音。五千精兵齐举火把照出的光有多亮可想而知,卫觎在说完那句话后,并未马上动手,而是唤来林锐,向后道:“先送女郎回城。”簪缨如梦初醒,立即三两步上前道:“我要在。”卫觎眼里没了之前的温和纵容,漆森一片,冷峻侧颔如刀削的岩壁,只有极熟悉他的人,才知那是大将军冲锋或动怒时的眼神。可他的声音却仍很轻柔:“会见血光。”“我不怕。”簪缨目光执拗,坚持仰梗着脖颈,“他们的下场,我要亲眼看着。”她已经依她的能力做了她所能做的,也许在小舅舅眼里,依旧不够狠不够看,算不得什么。那么她便留下来,见证他的复仇。卫觎转身看她一眼。见血光,是委婉的说法,她不会想知道他能使出的手段有多脏,就像这孩子总错觉他是个很好的人。殊不知,他也有阴暗狠毒的一面,或者说那才是他的底色,一旦显露,只会被人视为恶煞,避之唯恐不及。这个极力证明自己很勇敢的女娘,还是太过柔软了。可就是这么柔软的人,提出的每一个请求,从五岁到十五岁,他一如既往地没法子拒绝。即便代价是让她看到自己丑恶的一面。“真的要留下?”簪缨用力点点头。卫觎便令亲卫抬来一副行军胡榻,两人动作利落地锄平一块四方草地,放置好床具,四周又有兵卒高举火把照明,请女公子落座观瞧。簪缨初时还不好意思,犹豫一下,也便坦然坐了上去。另一旁,中箭半倒的李景焕心如死灰地望向那被火光映得玉颊红彤的女子,她的目光由始至终追随卫觎,不曾施舍他一眼,他便自嘲地笑了,面对眼前受辱一幕,没有求饶,反而冷冷直视卫觎,挺直胸膛。卫觎出人意料没有动他,提槊走到寺门前。“我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里头的庾灵鸿,“听说,你很喜欢养狗?”门边禁军不约而同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腿肚莫名发软,犹豫着该不该撤戟。庾灵鸿一步步后退,脸上的每一块皮肉都发着抖,仿佛想起了当年他在显阳宫内留下那道枪痕的样子。“你、你要做什么……”不等她话音落下,一道修长槊杆笔直撞开长戟,捅进寺门内,快出残影地连点四下,便戳穿庾灵鸿的两只手腕与两只脚踝。庾灵鸿惨叫一声倒地,四个血窟窿出现在她身上,汩汩不断淌出大片鲜红。那种疼,不是肢断骨折的疼,而是被精准挑断四根筋脉,浑身都像被抽去支撑,钻风沃雪的酸疼难忍。庾灵鸿生来养尊处优,如何()忍受得住这种抽筋之痛,呻吟哭泣中,模糊地听见卫觎说:“喜欢养狗是吗,那你就做一条狗吧,余生就这样在地上趴着。想要便溺也简单,吠两声,我的人便晓得了。当然,娘娘身份如此贵重,该打一条纯金狗链,烙在你脖子上,才算对得起你。总而言之,狗怎么爬,你便怎么爬,狗吃什么,你便吃什么。”卫觎的语气平静无澜,没有一个字蕴含杀机,可越是如此,寺门外那些从宫里来的禁军以及随太子而来的守卫听着越觉得胆寒。他口吻越静,众人越觉得阎王点生死簿也不过如此,冷汗涔涔,不敢妄动。端坐胡床上的簪缨,眸子里氤出水光,被风吹起涟漪。卫觎依旧无神色,又一槊,在嚎啕的庾灵鸿后腰轻轻击碎一块骨头,使唤百斤兵械如使一片鸿羽,不重一分,也不浅一寸,庾灵鸿瞬间发出不类生人的一声凄厉哀嚎。卫觎吩咐:“在此处,给她植一条狗尾,种进血肉里。用最好的金疮药,千万莫叫死了。”就在这时,槊尾忽而微沉。却是李景焕被母亲的嘶喊声激得血目欲眦,平白生出一股悍勇,忍着身上的伤起身奔上前抱住槊杆。“卫觎,你要杀便杀我,不要如此折磨她……”未及弱冠的狼狈太子没了素日老成的风度,泪珠如血。“她、她对阿缨做的,罪不容赦,可你这样做与母亲此前又有何异,阿缨还在看着,你莫要如此……想要出气,就杀我吧!”李景焕内心被剧烈的痛苦煎熬着,一方面,他恨不得亲手杀死伤害阿缨的人为她报仇,可另一方面,这个罪魁祸首偏偏是他的母亲。他心里痛恨庾灵鸿,恨她心性扭曲,欺瞒得他苦,恨她生下了自己,恨自己的血脉里流着她的血!可要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如此惨无人道地折磨,他又万万做不到。卫觎很快帮李景焕了结了这份痛苦。不见他如何动作,槊头一刹掉转,照着李景焕中箭的位置轻描淡写捅了进去,再随意向外一扯。一条手臂,便生生从李景焕肩头撕裂!“啊!啊!!啊!!!”大喊出声的却是庾灵鸿,她目睹孩儿断臂,如癫如狂,不顾己身之痛奋力往外爬行,摸到那条腐朽的木槛,凄哭之音响彻山谷:“你杀我,杀我吧!不要伤害我的焕儿!你恨的无非是我,求你杀了我吧!”而倒在地上抽搐的李景焕,全身被喷射之血染透,咻咻急喘,已经连哭叫都没力气。卫觎立在火光之下,袍角染血,侧眸冷道:“错了,狗岂会口吐人言。”“要求我,就好好求。”庾氏痛不欲生,牙齿咬出满嘴鲜血,含泪道:“汪,汪。”卫觎高声问:“听得见吗?”满山遍野一刹响起健硕儿郎的齐吼声:“听不见!听不见!”如此场景,如此吼叫,在暗夜的山野,格外透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兽性。簪缨听着震耳欲聋的吼声,忍不住抖着手站起来,手心里满是汗水。她下意识向那变得有点陌生的背影蹭去一步。也仅是一步。明知都被她看在眼里,卫觎未回头,只瞥视庾灵鸿,“我的人听不见。()”庾灵鸿在这一刻,想死的心都不足以形容五内悲愤。可为了焕儿,她喉咙嘶裂地大声吠叫:≈ap;ldo;汪!汪!汪汪汪!?[()]?『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声一泪,杜鹃啼血。在户籍最贱的兵丁面前,曾经高居云端的六宫之主,最后一分可怜的尊严也被狠狠碾在脚下。谁说唯死才恐怖,只要卫觎愿意,他可以让一副人身,便是一座活地狱。“很好。”卫觎似乎满意了,收槊而立,微垂的眼睫在鼻梁两侧打下浓重阴影,与敞开庙门里正对着他的一尊泥胎怒目罗汉,姿态何其接近。“记牢了,庾灵鸿唯有一种死法,便是等着你的好儿子哪一天看不下去,亲手用刀子捅进你心脏,帮你解脱痛苦,否则,我保你长命百岁,日日做狗。至于太子殿下,从此刻开始,你可以考虑是容忍生母受尽折磨,还是亲手弑母了。“千万都别想着自杀,谁先死,剩下的那个,只会长久地活着,体验百倍于今日的屈辱。”他非但要让他们感受生的痛苦,连他们唯一的死法也写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敢伤阿奴,就是这个下场。“你不是人……”李景焕失血过多,却还未完全昏去,听着那一字字的詈诅,用尽全力吐出这一句。卫觎将武器抛给身边的谢榆,好脾气地蹲在李景焕面前,俯身耳语:“我是不是人不紧要,从今以后,你娘就是一条狗了。犬子,保重。”说罢,他起身,稳步向簪缨走去。卫觎没有抬眼看少女的表情,只在心里想:若她怕了他,那么他便遣亲卫送她回家,自己不进城了。却没等走到近前,他低垂寡淡的视线里出现一双小巧秀致的珠花绣鞋。一只温热柔软的小手,主动覆在他干燥手背之上。小手包大手,有些可笑的徒劳,女孩却牢牢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拿帕子踮脚给他擦了擦脸。簪缨纯稚亲近的目光,看进这个甲上还沾着血的男人眸海深处。“小舅舅,咱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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