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派本是发尽了力气向前狂奔,此时收脚不及,亦来不及跃起,便也学着这人的样子就地一滚,眼睛觑着咫尺之近的楼梯出口,打算就顺势滚将下去,此时逃命要紧,也顾不得什么形象。
但那小男孩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将自己的身体蜷成一个圆胜满月的球形,朝对方奋力一撞——
只及伸手在胸前挡了一挡的小楚,就这样被暴起的弹丸击落梯下。
……平心而论,他的武功原是不弱,若真与对方拳对拳脚对脚地比试一番,谁输谁赢还难说得很,可惜竹枝三怪的名声原就出在一个“怪”上,他根本是满身力气无从使出。
小男孩似乎比竹外枝善谈,一蹦一跳来至他面前,脆亮地问:“阁下是哪路英雄,敢到广寒楼来找麻烦?”
楚三派贴着墙角直起身,面纱已被汗水濡透,虚咳一声:“阁……下是谁?”
“竹里凰。”
“我倒也听过阁下的大名……”楚三派骨头生疼,嘴上不肯示弱:“只是万万没想到,竹里凰竟是个小鬼头。”
竹里凰的脸色因这句话显见地愤怒了,他的年纪做楚三派爷爷都绰绰有余,只因练差了功夫才这副模样。听得后生嘲讽,他怒着眼眶低吼:“臭小子,你今天既落到爷爷手里,就别想走了!”
他虽然愤怒已极,声色依旧如稚子撒娇,毫无威慑可言。而且一个外表乖巧的男童,却要骂比他高大许多的人为臭小子,怎么看都觉得好笑。
于是楚三派就笑了。
于是竹里凰就更怒了,弯背抬足蜷缩身体,再一次朝着讥笑自己的臭小子死撞过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力道更猛,既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又像一颗长着眼睛的铁弹,楚三派左闪他也向左,右撤他也向右,在狭小空间内把对手逼得进退无路,躲无可躲。
楚三派腾挪失地,心里比吞了一树黄莲还苦,只是叫不出。眼前的这个怪物简直不是个人,而是一团滚刀的肉、跳跃的球、烹砸不烂的铜豌豆!
在实挨了几下子撞击后,他终于忍不住大喊:“什么变态武功!你撞在墙上不疼啊!你到底会不会好好打架!你敢不敢和小爷好好打一场!”
旋转的铁弹也在空中大喊:“爷爷撞死你!爷爷压扁你!爷爷砸出你稀屎!青青!青青怎么还不来!”
随着这通骂喊,他看准时机,把七荤八素的楚三派从阁窗撞了出去。
破窗而出时,楚三派甚至听到脊椎被那老变态撞散的声音,直接一口血水吐在琉璃瓦上。
但他连顾都顾不得,起身就得跑。适才与其说竹里凰看准了时机,不如说是他看准的时机,以身为饵,赚得一个金蝉脱壳的机会。
但只跑了两步,金蝉就几乎变成了死蝉。
因为楚三派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一个既不美,也不丑,既不年轻,也不年老,眼中既没有笑意,也没有杀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