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胥筠头一次问了个类似白痴的问题:“姑娘……晕高?”
可不就是晕高!我后悔了,刚才怎么就因为无法拒绝他诚挚的眼神,而自掘了坟墓?
夜风中胥筠语音清凉:“那我们回去吧。”
“别动!”我紧紧揪住他的袖子,发出自己都没脸听的嚎叫。
如果将来有人谈及,褚国娴妃不是因兄获罪被斩首,而是从一家客栈的房顶掉下去摔死,岂非要笑掉全天下的大牙?
就算不死,我的形象已然毁了。
“在下不动,无须紧张。”胥筠话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如清泉:“不要向下望,抬头看一看,星辰真的很美。”
“我知道。”我一寸寸抬起头,声音还是哆嗦。
八月的星空璀璨,的确很美。我家兄妹三人,小妹占了星字,兄长占了辰字,看星,便想到他们。
还有他。
皇宫也有重台高阁,与他,怎就没有一起看过星星?
身侧忽道:“姑娘说,星星孤独吗?”
“嗯?”初以为错听了胥筠的问题。
“天上不会有两颗相同的星星,但是下一次再看,已不会寻到上次看时的那一颗。”
胥筠的温润声中多了分寂哑,仿佛有了孤独。我小心地扭头,这位清越公子的眼睛凝视远方,穆然深寥,与平常不同。
这样纤尘不染的人物,原来也有落寞时分吗?
我莫名生出不忍,轻声道:“这不就是它们原本的宿命么?”
胥筠微怔,“怎讲?”
我道:“星星不似太阳独一无二,却也没有太阳那般刺眼,人们不敢逼视太阳,却可以在夜深人静时看星。天上有星,是给人间留下怀想心事的余地……所以,总归是温柔的吧,温柔之物,总归不会太过孤独。”
“怀想心事的余地……”胥筠玩味一番,淡泊一笑,“也好。水气胜风凉,星辉当月光。”
我微笑着深吸一口夜色,顺口吟下去:“渔舟在何处,欸乃一声长。”
念完一愣,低低重复:“渔舟在何处……”
一阵风吹来,我缩了缩身子,胥筠将自身的长衫披拢过来,“与姑娘说话,总有裨益。”
我闻着淡雅的檀香味发窘,“复尘打趣我了,不过是些哄小孩子的话。”
“……原来如此。”
“诶,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仿佛两个相识许久的好友,话尽时,亦无尴尬。
我闭上眼,细听虫鸣风软,连日来焦躁的心境渐渐平和。
“他知道你这样受苦么?”身侧的人幽幽一问。
平和的心境霍然打破,我霍然睁眼,第一时间明白了胥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