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先是被这近乎惊艳的美丽镇住片刻,旋即目光随着她一起慢慢上升,衡南腰上,有个生锈的锁扣。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是飞上去的,是靠威亚吊上去的。
威亚是要靠人拉的。
跟着她进去的肖子烈,现在正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
盛君殊转过脸:“谁在后台?”
肖子烈的手指忙不迭地转换孔洞,腮帮子鼓起,睁大眼睛,“唔唔”地使着眼色。
他倒是想说,腾不开嘴啊。
一首《山鬼》让他吹得七零八落,他低下眼,浓密的睫毛落下,学这个曲子时他还小……这箫是师姐拿的道具箫,不仅扎嘴,音准都没在调上。
肖子烈侧头,盛君殊身影有一半埋没在黑暗里,慢慢走向后台。
他怎么觉得,师兄今天气压有点低?
后台一片漆黑,脚步腾起呛人的灰尘,这里看起来空无一人,空气中却有诡异的、咯吱咯吱的收绳声。
盛君殊“嚓”地点亮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个亮晶晶的脑门。
跪在地上拉绳的小小身影一抖,两个巨大的黑窟窿转过来看见他的瞬间,仅存的三根毛发瞬间像摸到电击球一样竖立起来,小手一松。
盛君殊神色骤然变。
滑轮咕噜咕噜向下放绳,衡南转瞬便从空中坠下。
肖子烈衡量了一秒是让萧过去还是扔了萧自己冲过去。
在他反应过来前,大脑已替他做了决定,《山鬼》空灵的曲调戛然而止,那根箫如同一根利剑从他瘦长的手上射出,拐了个弯向上一推,仙女棒一样垫在衡南脚下。
衡南的裙摆如木槿花瓣绽开,下落顿时停止。
昏暗的后台,盛君殊跪坐在地上剧烈喘息,两手拉紧了绳索,浑身都是冷汗。
三毛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地缩在一旁。
盛君殊的黑眸看着虚空,两手交错,慢慢地,轻缓地放下绳索。
衡南双袖垂下,手里的扇子合拢握在手心,半掩在袖中,顺着这温柔的力道,晃晃悠悠地落实地面。
她的颈上出了一层细汗,小小碎发打着圈粘在脖子后。她在空里飞了太久,脚尖接触地面的瞬间,像踩在棉花上,向前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师姐……”短促的声音截断在肖子烈喉咙里,他猛地向前看去,台上的衡南同他远远对视,她的食指竖在红唇前,目光空冥。
同时,剧场内传来清脆的鼓掌声。
原本没有人的第一排正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瀑布样的头发披散在宽肩上,上窄下宽,像倒放的一把拖布。
她缓缓地起身,拖出及脚踝的黑色裙摆。厚重的乌云咯吱向上掀起,原来是她僵硬地提起了裙摆,从侧边楼梯,“咚、咚、咚”地走上舞台。
衡南向后退了一步,踩在方才自己滴在地板上的冰凉汗水中。
二人面对着面。对面的女孩蓬乱的刘海有些长,皮肤呈不均匀的淡青色,毫无光泽的眼睛掩藏在碎发中,她站在台上,仿佛把光都吸走了一半。
“你跳得真好。”孟恬的声音细而怯懦,有点轻微的娃娃音。
但她此刻声音很低。
话音未落,她猛地伸出手,狠狠地扼向衡南脖颈,肖子烈大吃一惊,撑着椅背瞬间翻过来。
孟恬却仿佛被灼烧了一般发出沙哑的尖叫,雕塑一般直挺挺向后一仰,“通”地翻下舞台,腾起一片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