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谦最见不得女人哭,顿时手足无措,也不敢再伸手去碰她,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被这凄惨的哭声弄得头大如斗,垂头丧气,威风扫地。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强迫良家女子的恶霸呢?”周谦小小声地嘀咕,倒退到离吟霜足有两丈的距离,好让她不再觉得自己是威胁,同时也离那刺耳的哭声远一点。
唉,她要哭到什么时候呢?周谦头痛地看着吟霜叭嗒叭嗒往下落的泪珠,天哪,这么个文文弱弱的小女人,身体里怎么蕴藏着那么多的水?怎么就流不完呢?
女人真是水做的啊……
心结
吟霜这一哭,就哭了半个多时辰,从痛哭到慢慢哭,再到抽泣,最后轻轻地哽咽,眼泪已经止住了。周谦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这么难受呢?听她哭,为什么自己反而很难过呢?别哭了别哭了,他恨不得走过去紧紧抱住她,用力安慰她、鼓励她——有什么难题是解决不了的呢?有什么坎坷是迈不过去的呢?肯定有办法解决的呀,哭有什么用?有那个力气,还不如想想其它的办法!
当然,他只是在心里这么想想罢了,事实上他没敢过去拥抱吟霜,毕竟她可不是他的兄弟们。
吟霜哭累了,眼泪似乎也流干了,脱力地躺倒在草地上,心灰意懒,也有点自暴自弃,不过这样全然不管不顾的痛哭放纵了她的情绪,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身心反而轻松了不少。
天渐渐暗下来,山野间的风开始变凉,周谦见吟霜有些瑟缩,开口道:“冷么?我送你回去吧。”
吟霜不说话,在地上翻了个身,奇怪,她从没有躺在地上的经历,原来与大地直接接触是这种感觉——安心的感觉,不用害怕摔倒,不用担心障碍,已经安全地躺在地皮上了,还能怎么样?
嘿,难道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吟霜心思胡乱转着,却不担心周谦会对自己不利,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不用害怕这个男人,他不会……哼,他不敢害她的!
躺在地上好舒服,就像躺在妈妈的怀里,吟霜甚至想就这样睡着,可是不一会一双强壮的手轻轻把她抱起,周谦柔声道:“天晚了,风凉,睡在这里会冻病的。”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吟霜又使性子,不料她竟一言不发,也不挣扎,乖乖地任他抱在手里。
周谦心中一喜,接着道:“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这就送你回去。”说着便向山下走。吟霜突然道:“我不想回去。”
“嗯?”周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不回去。”吟霜的口气很坚决,她已经又恢复了冷静,虽然嗓子还有些痛哭过后的沙哑,但态度坚定。
“那……”周谦抱着她犹豫不决,突然觉得手里有些烫得慌。
“我想在山里走走,散散心,明天再回去。”吟霜又道,周谦这才松了口气,呵呵,也对,散散心好啊,看她这模样,肯定是受了什么打击,自己陪她在山里玩耍一天,说不定就哄得她高兴起来了,可是……
“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
“那是对普通人,我又不用在意!”吟霜冷冷地道。
“为什么?”
“反正我是不会嫁人的,理那些虚名做什么!”吟霜的口气很恶劣,周谦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怎么那么啰嗦!”吟霜嗔道。
“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呀。”
“呸!我才不是一般的女人。”
“嗯。”周谦点头表示同意,他从一见面就觉得吟霜不是一般的小女人,所以他看到吟霜失态地摔东西打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不会嫁人的!”吟霜坚决地道。周谦觉得有点无法理解,喃喃道:“怎么会?你还是个小姑娘,一时赌气的话,怎么做得准?”
“哼!我说到做到!”吟霜皱起了眉头,她可不认为自己是那种没有主见的“小姑娘”!她挣扎着落到地上,厌烦地推开周谦,想要自己慢慢走开。
“哎,别乱走,这里真的很多石头草坑,可不像你家里那么平整,还是我扶你走吧?”周谦关心地道。吟霜断然拒绝:“我不要你扶!”
“那你可下不了山。”
“哼!”
“晚上这山里头可有狼。”
“哼!”
“你这么细皮嫩肉的,狼可是最喜欢吃了,包管连骨头都舔得一干二净。”周谦继续危言耸听。
吟霜听他说得恶心,心中也有点害怕,皱紧了眉头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心里虽然犹豫,背脊却依然挺得笔直,骄傲地不肯向周谦妥协。
周谦无奈地把胳膊伸过去,道:“那你抓住我胳膊,我扶你走,这总行了吧?”
吟霜想了一想,终于伸手搭在周谦胳膊上,冷冷地道:“是你自己要扶我的,不是我求你。”
周谦叹了口气道:“是,是,是我求你。”
吟霜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嘴角,随即又板起脸,道:“这山里有没有什么风景可看的?”
“有啊,好多呢,午阳山是个好地方,你在这里住了五年,竟然都没有出来玩过吗?”周谦觉得很可惜,看着吟霜无华的眸子,越发怜惜她了。
吟霜因自伤目盲,从不肯见外人,搬到这里之初,连别院的门都不出,后来在陶显的一步步引导下,终于能够重新迈出门来,但仍然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其实她未失明的时候,身为大家闺秀,亦没有多少机会走出府门,当真如同金丝笼中的小鸟儿,没见过多大的蓝天。这次受到几乎致命的打击,大哭一场之后,蓦然间放开了一切,反倒什么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