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两秒,尤许才接着说出后边的话,“我给你撑伞,没人会来抢。”男孩不再讲话了,好像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当尤许不存在,当身边人都不存在,只专注地看着雨中的红绿灯。而尤许也没再开口说话。他只是认真替男孩撑着伞,又用余光去看男孩的侧脸。后来渐渐发现,男孩是真的不在意他的目光。尤许就干脆直接偏头过去,专注地看着男孩。他脑袋里很乱,各种念头涌上来。最初是觉得好笑又神奇,在十分钟前,他踏进蛋糕店买蛋糕的时候,都根本不会想到,十分钟后的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傻愣愣地站在马路边,只为了给一个男孩撑伞,陪他看雨中的红绿灯。后来又忍不住琢磨起男孩,尤许觉得男孩这副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好像想象力很丰富,表达方式又很独特的模样,有些像所谓的自闭症,可他毕竟以前从未真的接触过自闭症的人,也不能直接断定,他也更不会当着男孩的面去百度,即便他知道男孩可能根本不会注意他在想什么。再后来,尤许又头一次有些恼怒自己好像太闷,不会找话题,他想要是花熠在,一定能天南海北地瞎撩起来。可尤许又悄悄庆幸,幸好花熠那小子不在。面前的男孩就好像天赐珍宝,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尤许却已经近乎固执地,想把他圈成自己的所有物。尤许是被耳边尖锐而持久的车喇叭声唤回神的。汽车不停歇的鸣笛声总能轻易让人烦躁,尤许眉头拢了拢,可他还没来及转头去看是哪辆车这么烦人,就突然见面前的男孩直直蹲了下去。他脸上没了之前的平淡,相反,他整个人都发着抖,整张脸涨得通红,张嘴大力呼吸着,甚至瞳孔都有些涣散,两只手还无意识地交叠在一起,骨节拢起,指甲用力在白皙手背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尤许一瞬的慌神之后,就像本能一般,也跟着蹲了下去,把伞撑在地上,抬手轻轻捂住了男孩的两边耳朵。很显然,男孩在这种时候基本感知不到这样的触碰,他只觉得那过于刺耳的声音小了很多,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不再颤抖了,也不再用指甲划自己的手背了。直到那辆烦人的车开走,喇叭声彻底消散,尤许才放开了手。可男孩还蹲在地上没起来,尤许索性就陪他蹲着。“很讨厌车喇叭声?”尤许轻声问。男孩隔了两秒,才抬起头,目光慢慢聚焦到尤许脸上,抿了抿唇,点头。可没等尤许说话,男孩竟开口,又丢出两个字:“喜欢。”尤许一愣,“喜欢什么?”男孩伸手指了指尤许的手,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尤许没忍住笑了。只是感知得慢了半拍而已,谁说人感知不到了?尤许阖了阖眼,还是没忍住趁热打铁,问出一句,“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又顿了两秒,男孩点了点头,报出一个名字,“云舒。”尤许一下就想到了那句诗:去留无意,漫随天外看云卷云舒。是个分外闲适而豁达的名字,从某种角度讲,倒是很符合眼前男孩的特性。不过这些尤许都没讲出来,他只是认真说,“很好听。”云舒又不说话,也不给出什么回应了。想了想,也不顾及眼前人能不能记住,尤许还是自顾自说道,“我叫尤许,尤其的尤,许诺的许。”说完,他就仔细看着云舒。不过毫不意外,云舒依然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回应。尤许并没泄气,他想最不济,自己以后每天都来这里守株待兔就是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哄着站起来。毕竟两个成年人一直蹲在马路边,还是有些奇怪。“云舒,”尤许开口叫他,“我们先站起来,好不好?”云舒抬头看他,像是仔细考虑了一下,之后摇头,“不。”尤许耐心问,“为什么不想站起来?”“是蘑菇,”云舒尝试解释,“下雨了,蘑菇会发芽。”尤许也只能努力理解,“你的意思是,你是小蘑菇?”云舒点了点头。尤许有些没辙了。他长了三十二岁,连小朋友都没怎么哄过,现在更不知道要怎么哄一个认为自己是蘑菇的大朋友。云舒还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尤许眼睛无意识瞥到自己手里的蛋糕盒,突然来了办法,虽说很幼稚,可还是想试试看。他把蛋糕盒递到云舒面前,蛋糕盒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边躺着的柠檬蛋糕。“云舒,蘑菇也是要吃东西的,”尤许慢声说,“你先站起来,站起来了,这个柠檬蛋糕就给你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