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全篇措辞,不可谓不恳切,处处站在普通大众的角度出发,已经形象勾勒出了一个肇事逃逸的无良富人,及无辜被害却可能死不瞑目的孤苦穷人形象。用小拇指想都能想到,这条新闻会在无数普通群众里激起什么样的反响。但是“去他妈的!”花熠暴躁地把手机摔在床上,“它这就是偷换概念!车是我爸的车,就能证明开车的人肇事的人一定是我爸了吗!警方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就敢用这么言之凿凿的标题来博人眼球!小爷我要找律师起诉这个新闻号!”沈曜在花熠和尤许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那条微博,此时哪里还记得什么矫情的质问。他急忙靠过去,抱住了花熠,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你先别急,清者自清,叔叔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花熠的呼吸很急促,他紧紧攥着拳,指甲陷进了肉里,骨节更是用力到泛白。他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作为所谓公众人物的无力,在这种紧要关头,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过度解读。他什么都不能帮到自己父亲也就罢了,甚至只是最简单的发声辩驳,都不可以。就他妈因为他是个“新人”。他只能无力又苍白地一遍遍重复给沈曜听,“不可能是我爸,我爸不是那样的人!”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花熠心头突然涌起股无边的恐惧。言语太过苍白,他什么证据都没有。如果,如果连沈曜也不相信,如果连沈曜也觉得,他爸就是撞死了无辜百姓还逃跑的罪人,他就是这样一个罪人的儿子,他该怎么办?这个念头只要稍一触碰,花熠就忍不住一阵颤栗。时至此时,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如此这般在意沈曜,在意沈曜对他的看法。可是下一秒,沈曜就让他安下了心。“我知道,”沈曜抬起头,认真看着花熠的眼睛,“我相信,叔叔肯定不是那样的人。”沈曜虽没见过花熠的父亲,可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却没少听花熠说过。那时候的花熠就常会用半吐槽又半自豪的语气讲起父亲,比如——“我爸真是有钱烧的,资助贫困山区小孩儿上学的那个项目,他朋友都只捐个十万二十万意思一下,最多也没超过一百万的,他倒好,直接投了一千万自己搞了个基金会。”“服了我爸了,昨天开车回家路上碰到只流浪狗,一条腿瘸了,我爸直接打电话找了宠物医生过来,还把昨天我哥才从国给我带回来的脆皮肠拿去喂它了。”“哎好气,昨天好不容易周天,我都跟唐昀那小子约好了去打高尔夫,结果我爸非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一路上还神神秘秘的,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结果到了才发现,那是家孤儿院!小爷我昨天给那群小屁孩儿教了一整天的折纸!不过你别说,小屁孩儿们倒还怪可爱的,也挺可怜的”……诸如此类的“小抱怨”,沈曜听过不少,他早已能在心里勾勒出花熠父亲的模样——那该是一个在经济上与精神上,都真正富足的人,是一个心地很柔软,很善良的人。沈曜不相信,这样的人,会真的撞了人能连车都不下,就直接逃跑。这样的人,如果逃跑了,不说法律的惩罚亦或舆论的问责,他最先过不去的,一定是自己的良心。这么想着,沈曜就又语气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相信叔叔是个好人,事情一定很快就会真相大白的。”对上那双眼底蕴满的信任,花熠高高悬起的心,一下就好像又落到了实处。他也渐渐冷静了些,点了点头,又拿过手机,想试着给他爸打个电话问一问具体情况。可不出意外的,“嘟”声一直持续了足足一分钟,也还是无人接听。接下来,他给他妈妈打,给他哥哥打,都是一样的结果。沈曜轻轻拍他的手背安抚他,“别急,可能是在警察局配合调查,等他们那边结束了,肯定就会给你回电话来了。”毕竟,新闻里有一点确实是事实——那辆车,确实是花熠父亲的车。花熠相信他爸不会有事,事情也一定很快会得到解决,会水落石出,可在这之前,他到底还是焦躁,还是压不住怒火——究竟是谁这么恶毒,把这种人命关天的锅往他爸头上扣?!就像是自虐一般,花熠又点开微博,一条条看那个新闻下面的评论。黑子们狂轰乱炸带节奏,不明真相意志不坚定的路人跟着激愤,群起而攻之,少数理智党指出新闻不严谨的漏洞,立刻就又被喷得满头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