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人都没再多耽误什么,只是一起下了楼。
住在这里两三个月了,客栈的小二已经习惯了每天清晨早起为贺兰然开门,顺便送上早饭一份。只是今天端着早饭出来一看,没曾想倒是多了一个人,于是便又往后厨跑了一趟,替楚问也拿了份早饭来。
两人不再多话,很快便将早饭吃好了,小二此时也已经乖觉的替贺兰然把马牵到了大门口。是的,就算是现在着冰天雪地的天气,贺兰然还是拒绝了楚问替她安排马车的提议,一直以来都是骑着她那匹边关带回来的战马去上朝的。
楚问把人送到了大门口,看着贺兰然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等到人道别后骑着马都走了两步了,她才喊了句:“贺兰,今日下朝,我陪你出去游玩游玩,一起看看京郊雪景如何?”
马背上的贺兰然闻言一拉缰绳回头看去,就见楚问正站在客栈门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她挑了挑眉,看楚问似乎在等她的答复,于是也笑了:“难得你有此雅兴,贺兰自然奉陪。”
站在大殿上的贺兰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莫名的开始想念早晨楚问送给她的披风了。那东西披在身上的确是暖和得紧,即使骑马跑在街上,那凌冽的寒风也吹不进去。可惜现在是早朝,披风不比衣服,可以一直穿在身上,所以入宫时她便将披风留在了宫门外的马背上。
想起楚问,贺兰然有些迟滞的大脑开始慢慢的恢复了运转,终于也想起了今早的不对劲儿——从两个多月前起,便深居简出的楚问今天怎么会约了她一起外出游玩呢?这样的异常,其实根本就是个征兆吧,只可惜她当时没有深想。
目光慢慢的在大殿里滑过。最上方高坐着的皇帝一脸深沉,但眼里的火热未能完全收敛;队伍的最前方,高璜喜形于色,高玦也是勾起了嘴角;而在这大殿之上,早晨还站得满满当当的人,此刻竟然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一。
别问贺兰然这些人去了哪里,不需要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知道他们的去处。
丞相一系被连根拔起了。就在这么个寒冬的早朝上,可以说是毫无预兆的,由一个小小的御史上书为引,结党营私、通敌卖国、意图谋朝篡位……一项项罪名压下来,证据确凿之下,最终将权倾朝野十余年的丞相一系连根拔起了。
无论是皇帝的突然发难证据确凿,还是丞相一系的措手不及甚至毫无抵抗能力,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即使是向来无心权谋的贺兰然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帝他们早有预谋的。
现下正值年尾,各地任期满了的官员便都会回京述职了。有政绩非凡,人品可信的,自然便能留在京城,临时顶去那三分之一的职位空缺。等到来年开春,又正巧是三年一次的春闱,皇帝大可以录用更多的学子来给朝堂来场大换血。
皇帝今年十五,明年可是十六了。血洗的朝堂用来亲政,这也算是历来的传统了。少帝亲政成功了那血就是权臣的,亲政失败了那血就是皇帝自己的。
如今看来,这位小皇帝的亲政之路似乎走得不错,朝中最大的阻碍已经被他轻易除去了。至于那些干政的外戚和弄权的皇族,不过是一盘散沙,凭他的手段已经不足为虑了。
贺兰然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是想起了楚问的那句“指日可报”,也想起了高璜高玦前些时候的忙碌,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而且事情是在两个月之后才有了结果,不过显然,这件事和他们都脱不了关系。
对于那些如今已经蹲在天牢吃牢饭,而且大概连牢饭也吃不上几天了的罪臣们,贺兰然并不同情。这些人横征暴敛结党营私,与国与民无益,甚至当初贺兰然的军粮被毁,也少不了丞相他们通敌卖国的关系。如今这些人落得这般的下场,绝对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丝毫不值得可惜。
只是看着那瞬间空旷下来的大殿,贺兰然还是觉得有些冷。原来会死人的从来都不止是战场,这一场权力争斗下来,一人倒台,五品以上的朝臣被牵连了三分之一去还不止,京城的那些世家大族更不知要死上多少人,这其中未必就没有无辜受累者。
稍许,这场充满血腥意味的早朝终于结束了。
参加早朝两三个月了,这一场早朝下来,终于没有了两派人马唇枪舌剑的掐架场面。可是贺兰然发现,往日里那些和人吵完架依然会精神抖擞的大人们,今天却都有些萎靡不振。如果看得仔细些,也许她还会看见有那么几个人,迈出宫门时腿还在发抖。
在战场上看惯生死的人,其实会比其他人更加的热爱生命。所以即便和这些人没有半点儿交情,贺兰然走出皇宫时的心情其实并不太好,高家兄弟俩难得有时间了,主动过来和她搭话,她也没什么心情去理会,只敷衍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大街小巷上已被行人挤满。贺兰然也不骑马,只牵着马儿,披着楚问送的披风,漫步在京城繁华喧闹的大街上,一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客栈。
这边贺兰然还没进客栈,那边楚问已经匆匆迎了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天蓝色的长袍,外面披着一条黑色的披风,仿佛没看到贺兰然那不太好的脸色,笑眯眯的冲她道:“贺兰,回来了?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同归
贺兰然最是重诺,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所以那一天她到底还是跟着楚问一起去了京郊看雪景。
两人骑马跑了大半个时辰,寒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子一般,滋味儿并不好受。不过楚问大概真的挺会找地方的,即使贺兰然今天的心里沉甸甸的心情并不太好,可远处那银装素裹的景色她也并不否认的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