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然看到了小将的动作,倒是不以为意。只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又离开了,她来去匆匆,甚至都没能等到军士们将这个阵法演练完毕。那小将在贺兰然走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眸光深深,长吸口气后仍旧继续指挥。
若是平日里,贺兰然是不会这么快就走的。可她今日心里有事,在这校场却几乎是呆不住,将士们那震天的呼喊声也只让她觉得心里更加的烦躁,于是她送完人匆匆而来,停了不到一刻钟,便又匆匆离去了。
回大帐路过楚问的帐篷时,贺兰然的脚步忍不住一顿。这时候帐篷外面的小张已经不见了踪影,贺兰然也不奇怪,知道定是老陈来给楚问送饭了,帐篷里有人看着,他也抽空自去吃个午饭。这些天都是如此的,贺兰然虽然没出现在楚问眼前,但这边的事她却知道得清楚。
心里乱糟糟的,周围也没有人在,贺兰然一时走神,就那样盯着楚问的帐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但朝廷的运粮队依旧没有踪影,所以即将面临弹尽粮绝的杨参军一早就拿着玉佩来找贺兰将军了。贺兰然心里对朝廷里的那些人咬牙切齿,面上却是一点儿不露,淡定的点了点头,让人拿着玉佩去庆丰粮行提粮了。
无奈,楚问的这个人情她算是欠下了。今日玉佩一拿,轻易的借了粮,来日再还时却是欠下了一份情。
这么一想,原本就因着前些日子乱了心绪的贺兰然心里顿时更加的烦躁起来。可偏偏这青龙军数万将士的口粮将断,她这个做主帅的还不能置之不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不知他日她又该如何自处?
☆、穷人
拿了人家的粮食,不和主人家说一声似乎说不过去。于是纠结了很久,贺兰然终于还是在上次失态后的第十天踏入了楚问的帐篷。
彼时楚问正半坐着靠在床头上走神,她的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正前方的帐篷角,似乎想得很认真,就连贺兰然掀帐篷进去都不知道。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刚进帐篷的贺兰然看见那人微微拧着的眉头,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想要揉平的冲动,就和那日一样……
今日没有走神的贺兰然心里一惊,连忙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不敢深想这一而再再而三涌起的冲动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她抿了抿唇,将脸上的表情调整到和平时一样,然后扬声开口:“几日没过来看你了,你的伤怎么样?”
楚问正走着神,冷不丁的旁边冒出个声音来,似乎被吓了一跳,等看到身旁站着的是贺兰然后,她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脸上先是扬起了一个笑来,接着楚问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马上又收敛了起来,只用那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贺兰然。
看到楚问这模样,贺兰然倒是差点儿忍不住笑出来。她是知道楚问是个闲不住的人的,更知道这些天她有多无聊,不过她拘着她不也是想让她好好静养疗伤吗?就连林军医也说了,这人的体质好,只是静养了这十日,身体已是有了大大的好转了。
明知道眼前这人可怜巴巴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但不知怎的,向来做事较真偶尔铁石心肠的贺兰然却觉得莫名的有些心疼了。这些日头天天被困在这小帐篷里,甚至连床都不让下,这人是真的逼闷坏了吧?反正她的伤好了许多了,林军医也说已无大碍,不如……
贺兰然想到这些,心里已是松动了,楚问这时候又可怜巴巴的开口求道:“贺兰,这些天都闷在帐篷里,我好无聊,你放我出去走走行不?”这语气,这表情,楚问倒真像是在坐牢,现下请求出去放风。
被楚问那语气弄得有些不自在,贺兰然别过头轻咳两声:“行了,别装可怜了。林军医说你的伤势这几日已有好转,如果实在坐不住,那就每天让小张陪你出去走走吧。”
听到这话,楚问的眼睛瞬间亮了。随即想到之前贺兰然的话,也有了心情打趣:“咦,将军大人一直都有问林军医我的伤情吗?那刚才进来时,还问我做什么?”
楚问这话说得也确实没错,贺兰然这几日里虽然一直没有来看过楚问,甚至连面儿都不曾露,但该知道的她却一直都知道。一方面楚问帐篷外面还守着她的亲卫,自然会向她汇报该说的事情,另一方面林军医听了她的吩咐,每日里来给楚问诊过脉后,便会立刻去她那里告知详情。所以从某方面来说,贺兰然甚至比楚问自己更加了解她的伤情,至于之前进来后的那句问话,那纯粹就是没话找话的客套话而已。
一看就知道,楚问现下是来了精神了。贺兰然一点儿也不想被她打趣,于是干脆不接话茬,话题一转道:“今早,我派了人去庆云县。军粮尚不知何时能到,今日这粮食算是我找你借的,来日必当清还。”当然,贺兰然很清楚,就算粮食可以清还,情谊却是无价。
楚问听了这话却是挑了挑眉头,眉宇间似乎带上了那么点儿不悦。她收敛了之前打趣贺兰然时的调笑表情,脸上的表情正经了许多:“贺兰,你就真的要和我分得这么清吗?你知道的,我把玉佩给你,告诉你粮行的事儿,给了你的粮食我就没打算让你还。”
贺兰然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楚问一直紧盯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不过可惜,将军大人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敛了敛眉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等这次的军粮送到,我就让人将粮食送还给你。”
将军大人说完这话就想走了,因为她害怕楚问再说些让她不知所措的话来。不过还没等她的脚踏出帐篷,身后的楚问便幽幽的说了句:“这粮食,你还不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