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通得了这机会,倒算是正式认识了小文,说了一大车夸讲的好话,一再表示有沐文之在,那是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小文有点哭笑不得,这等于是把整个州衙空置了。她无权无势,指派不动任何人,不足按惯例挂着九品参军的职,却毕竟是个奴仆。萧琪昨日比小文他们晚了半步,也已经毫发无伤的回到州衙,回来后都没过来看上一眼。萧将军和他那些护卫,都不是好处置的,现在萧琪是心甘情愿在此待罪,但是万一事情有异,州衙里这几个人却无力弹压于他。还有那整日哭哭啼啼嚷嚷着要回家的宋押司……这些难题都放在眼前,但她也不能要求军方更多援手,因为武将干政一直是朝廷大忌。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唯一的希望就在陈安世快快醒来。
就算霍武封锁了消息,州衙内的众多官吏连同霍、郑二人,也少不了围着陈安世的床边转了一夜。连同一直守在旁边的不足,陈安世的屋里实在算是热闹非凡。
小文觉得用不上自己,就回房去好好睡了一觉。她是个随时都冷静现实的人,最算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乱了方寸,更何况在这种时候。只是她自己也知道,经了昨天那么特别的一天,很多事情再也不一样。那个男人和自己都再也矜持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众人陆陆续续散去,小文不知想到什么,又去和霍、郑两位将军谈了一盏茶的工夫,两位将军这才告别而去。
待小文进了陈安世的房,只有不足一个人守在旁边了。不足一见她就抱怨,“公子一不带着我就出事!你是怎么照顾他的。”
“他那么大一个人哪用我照顾。”小文此时浑身酸痛,昨天实在是划得有点脱力了。她直接坐到了陈安世的床边,看他睡着的样子倒是也很好看。“不过他现在需要人照顾了,早晨他吃东西了吗?”
“吃了一点稀粥。”不足像是在评估什么似的上下打量小文,“你会包馄饨吗?”
“会,他喜欢吃这个?”
“嗯,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一定要全肉的。等一下醒了一定会想吃,你去包一点吧,一斤面,一斤肉。”不足一点也不跟小文客气,但他眼睛闪闪烁烁,又似乎藏着什么。
小文“唉”了声,跳起来领命而去,忘了计较不足的态度。可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你怎么知道你家公子等会儿会醒?”
不足白了她一眼,“你真以为我家公子男生女相啊?为了堵那些人的嘴。我家公子从小就爱打熬身体,也学过些枪棒,若不是陈家是耕读传家、书香门第,我家公子宁可去考那武状元的。你看公子他现在呼吸匀亭,脸色也不似昨天惨白,那就是快醒了的样子,你快去包馄饨备着吧。”
小文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高高兴兴的去包馄饨,一点也没觉得这事的古怪。
待小文把包好的馄饨煮好,连汤带水装了一木桶,拎了回到陈安世的房中。她高兴的几乎跳起来。
不足算得很准,陈安世醒了!
小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她几乎要把手中的木桶都扔了,“你、你、你醒了!”她孩子气的奔到陈安世的床边。除了高兴,什么都不知道了,她没注意到,她进来前不足正趴在陈安世耳边说着什么,没注意到不足的一脸坏笑,没注意到陈安世的一脸尴尬。
“沐姐姐手很巧的,她会包馄饨。公子你这回一定要好好品品,看沐姐姐的手艺好不好。”不足不怀好意的调调已经很明显了,可小文还是傻乎乎的没听出来。
“你、你、你觉得怎么样?”小文只盯着陈安世,结巴的厉害。
“我觉得疼。”陈安世说,想自己坐起来,不足手快,把他扶了起来。
小文愣了一下,突然就觉得放松了。当然啦,他觉得疼,不疼才怪呢。“你自找的!”小文说。
“好狠的心!”陈安世回得倒快。小文可以确定,这家伙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包了馄饨。”小文高高兴兴的去拎那只木桶。不足突然站了起来,公子你慢慢吃吧,我出去一下。
“不足别走啊,很多呢,一起吃。”小文说。
不足好像没听到,逃一般的冲了出去。小文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对陈安世说:“真的很多,不足说一斤面一斤肉,我也没多想,真的和了一斤面包了一斤肉!煮完才发现太多了!这么一桶!”
“我今天胃口不怎么好。”陈安世一本正经的说。
“没关系,尽量多吃一点,我包的馄饨很好吃的。”小文把桶放好,盛了一碗出来,端给陈安世。
陈安世不接。小文这才想起他的肩部受伤了。
“我喂你!”小文高高兴兴的说。
陈安世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又赶紧垂下眼睑,张嘴。
小文用汤匙舀了一只馄饨,吹一下递到他嘴边。陈安世几乎是一口吞掉了。
“好吃吧!”小文又舀了一只。
一声含含糊糊的“嗯”,又是一口吞下。小文想,能吃就好,身体恢复得快。
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一碗见底,小文又盛了一碗……然后是第三碗、第四碗、第五碗……
小文本就手臂酸疼,现在她终于支撑不住了。她放下了碗匙,揉着手臂,有点发呆的看着陈安世,好多事情,她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总是回避和自己一同吃饭,不足那天提的那一大桶粥……全都明白了!
“你……”小文不知说什么好了。
陈安世低头、垂眼、紧抿着唇。
“我包的这一桶馄饨一共有九十九只,”小文叹息着,“你够吃吗?”她包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数了一下,还觉得这个数字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