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通向后面的门帘一挑,一个膀大腰圆的油腻汉子走了进来。他的脸盘圆大,眼睛有些突出,半张脸都被粗硬蓬乱的络腮胡子遮着,那胡子看起来像用旧的鬃刷,上衣的衣钮未系,腆出个光光的大肚皮,两只胳膊看上去倒有小文的腰粗。他一进来,店堂里立即又安静下来。小文注意到此人身上疤痕累累,细看竟全是刀兵的伤痕,显然是常与人拼斗。
他雄赳赳的闯到小文他们这一桌前。这大汉先看了一眼小文,立即有些邪恶的半眯了眼,小文没有动,也没有表情。那大汉看了她有小半盏茶的工夫,这才咂咂嘴,转了头去看陈安世,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好一会,大汉才慢悠悠的对陈安世说:“是这位客官要砸我场子吗?”
“我……我付钱。”陈安世装小心翼翼的样子,把桌上那五两银子向前推了推。
大汉对那银子看都不看一眼,“客官点的酒菜,总共不到30个铜钱,你这么大一锭银子倒是要买我菜呢?还是要买我店呢?客官若实在没有散碎银子,就算我请客吧。”
“30个钱?”陈安世似乎是真的吃惊了。
☆、危急
“小本经营,自家酿的酒,自家摸的鱼,不值什么,客官点的已经是店内最好的酒菜,若是这些泥腿子,行脚商,都是只点一盆螺蛳下酒,那一大盆才二个铜钱。”那大汉指点着店里的其它客人,“百姓寒苦,比不得大人大手大脚。”
说得店里其它客人都频频点头。
小文的眼睛睁圆了。
那大汉说完转身就想回到后面。
陈安世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一拍桌子,一声低嗬:“沈三!”
那大汉脚下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瞪了一双暴眼,“陈大人?”他果然一眼就认出了陈安世。
两人对峙。小文眼尖,看到店里的许多人开始从身边的包袱里掏摸,知道那是在摸兵器。于是她不断的向陈安世打眼色,希望能尽量先向外退。可陈安世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见那跑堂的手也藏到了柜台的后面,小文慢慢站了起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扯扯陈安世的袖管。
陈安世只对她吐了两个字,“出去!”
小文不知陈安世的身手如何,但她觉得陈安世手上应该没有兵器,这样的形式之下,她可不想出去。
沈三慢慢地开了口:“原来陈大人这五两银子倒是想买我沈三的命吗?陈大人想抓我沈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真正碰面却还是头遭,今天即是被你找到,陈大人不妨放马过来,看有没有本事抓住我沈三。我沈三身上二十九处刀疤,就缺你陈大人这一刀了。”沈三拍拍自己厚实的胸脯。
陈安世和沈三都还没有动作,那跑堂却已沉不住气,从柜台后抽出一把长刀,直扑陈安世而来。小文反映也快,那跑堂身体才近小文,小文短匕已经出手,锋利的刀刃划过对方的手臂,那长刀瞬间脱手。
跑堂甫一出手之时,店中早已大乱。小文虽然一击得手,但她学习拳脚不过半年,凭籍的全是灵巧和刃利。此时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沈三此时退了几步,袖了手在一旁看热闹。她也挡不住四下里向他们这边招呼的兵刃。更何况她亮了兵刃,那些人此时倒多半冲着她来了。她急得大叫:“萧将军,萧将军。”
萧琪本就一直远远的呆在门外,不肯进来。小文在窗边坐着时,几次冷眼看到他正漠然的朝这边观望。此时萧琪也看到店里的情况不妙,赶了过来。
陈安世看样子也学过些拳脚,但他手上没有兵刃,又想回护小文,赤手空拳去挡那些向小文身上招呼的兵器,几招下来,肩上就挨了一刀。好在萧琪此时冲了进来,抽刀就砍。一时威猛无比,击得那些人连连倒退。
小文乘了这机会,拖了陈安世就向外冲,一边随手撂倒几个碍手碍脚的小鱼小虾。
跑到门外,却不见了他们来时所乘的马匹。小文知道是沈三的手脚,却也无法,只能拖了陈安世再向前跑。此处跑到官道,得有一里多路,平日走走倒也没什么,此时陈安世脚步却渐渐沉滞,小文回头看时,见陈安世半身的衣衫全被血染红了。
陈安世见小文看自己,兀自咬了牙,“没事。”
小文不答话,极目四望,见不远处苇荡边泊着几艘小船,连拖带拽把陈安世弄了过去。陈安世脚下发虚。才一踏上小船,脚下就一软,栽了下去。小文此时先不管他,因为她看到有几个人已经跑出了草屋的门外。她不知道萧琪能抵挡多久,会抵挡多久。她只能飞快的用短匕割断了船缆,奋力把船往水漾中一推。看小船远远的荡开去,她才猛的跳到船上。
陈安世趴在船仓中笑她,“没看出来,你身手倒这么好,我走眼了。”
小文斜她一眼,去抓船桨,一看那船桨,小文要哭了。她本就是北方人,划船已是陌生。这种南方的小船还是双桨,那种固定在两边船梆上的双桨。小文双手捉着桨柄,怎么摇那船都是纹丝不动。小文浑身发抖,但兀自不肯放弃,咬牙和船桨较劲。
陈安世还在笑她,“笨孩子!这桨也得用桨面击水,动作协调才能划得动。我来吧。”陈安世挣扎着想起身接手,却身子一软又歪倒在船仓中。
此时小文倒冷静了下来,仗着有芦苇遮挡,大草屋那边的人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苇荡中的小文他们。但小文可不敢托大,她知道,对方人多,且熟悉水性,快速离开才是最稳妥的。她毫不犹豫的用刀割断了固定木桨的牛皮绳,使用单桨比用双桨要简单一点。小文闷头划船,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小船终于慢慢向苇荡中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