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感激他的贴心,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安静的直视前方列祖列宗的牌位,神情平和端肃,被子下握着胡六福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胡六福原本以为他们真的会被关上几天,结果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了。展大哥面上看着仍然有怒色,却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展大嫂笑着把他们带到客厅里喝茶,厅里暖炉烧得旺旺的,胡六福一点都不觉得冷。
“昨晚睡得还好吗?”展大嫂轻轻推了推一边假装自己不在的展大哥,“你也说两句。”
展大哥冷哼一声,本想再骂两句,可对上自家弟弟温和略有些黯淡的目光,到底没能往下口出恶言,他与弟弟相差了快十岁,兄弟二人实际上没什么话题可聊,可那是他自小抱在怀里看着长大的弟弟,他总不忍心这样对他。
憋了好半天,展大哥才开口说:“你决定好了?”
展昭闻言轻声说:“是,我已经决定了。”
“倘若大哥你还是生气,那我明年便先不回来,等你不生气了再说。”
他这话一出来,展大哥气得又开始拍桌子,险些把这刚买回来没几天的新桌子又给震碎,他怒瞪着展昭吼道:“不回来!?不回来你还想去哪?之前一去三年没回家,好容易调到江宁府近一些,你还想在外头浪着!?谁家过年不回家!?”
“你凶什么。”展大嫂无奈的让他安静些,“你要不是这么凶悍,雄飞他能被你折腾的不敢回来?胡公子是个身娇体弱的,昨夜跪了一晚上的宗祠,万一生病了落了病根,雄飞不得心疼死?”
展大哥被这一通说辞数落的脸色有些愧色,他抬眼看了看的确有些虚弱的胡六福,想了想后又说:“待会儿我让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再让厨子那边炖些补汤端过去。”
胡六福忙点头应了,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说:“大哥,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我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的。你放心,我一定对他好,绝对不会辜负展他。”
展大哥一脸艰难,他其实想说光看外表,他其实更担心自家弟弟多些,毕竟这么多年追在他身后的人实在有些多,真要有什么变数,怎么看也是雄飞那小子更危险些,他没料到胡六福弱弱小小的竟也能说出这样有担当的话。
听着旁人对自己保证会对弟弟好,没有一个兄长会不高兴,尽管胡六福并不是他心仪的“弟妹”人选,但弟弟实在喜欢,他又能怎么办?
“罢了,你们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处理吧。”展大哥最后幽幽的说了一句,“只是你二人没有子嗣膝下空空终究不好,等日后小辉大一些,我便把小辉记在你们的名下,就当你们自己的儿子。”
“百年后,起码还有人能给你们送终,不至于绝了后。”
胡六福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可他还是震惊于展大哥能想得这么多,甚至还愿意把他自己的亲儿子分一个给他们。在这种古代家族制大环境里,一旦展烈的儿子被记在他们的名下,那展辉名义上就与展烈不再是父子关系了,永远都是展昭的后代,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展昭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他站起身来忽然对着兄长嫂子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胡六福也赶紧跟着一起跪下来,紧紧抿着嘴唇不敢说话。
展大嫂抬手擦了擦眼睛拭去眼泪,展大哥上前去把他们两人搀扶起来,语重心长的说:“我昨天一时生气才把你们扔进宗祠去反省,后来又想了很久,越发觉得是我不对。”
“雄飞,你莫要怪大哥心狠,我只是担心你以后生活。其实你从小就是个很有主张的孩子,必定是很喜欢胡公子才会这样对他,甚至铁了心的要给他一个名分。”
“大哥只是……”展烈顿住没往下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清楚后才再道:“只是以后可别再说什么不回来这样的话,这儿是你家,我跟你嫂子天天盼着你能回来看看,你就是犯了天大的错,那也是我展烈的亲弟弟。”
展昭隐忍着点点头,他们兄弟二人多年不曾说过知心话,他大哥一向不善言辞,可今天能跟他说这些足以说明他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没有人回想看着自己亲人跟同性一起生活,可怎么办呢?不妥协的话,就再没人能支持自己的弟弟了,而展烈从来都是最疼展昭。
这场风波历时也不过才五十个小时就算过去了,胡六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忐忑担心的事居然只用了两天多的时间就平息下来,他光明正大的在展家有了名分,虽然不能成亲,可展大哥一家人算是接纳他了,一句苛责为难都没有。
“我早说过,你不用担心。”展昭捏了捏他的脸,笑话他胆小:“就算我兄长再如何生气,他也不会为难你的,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对你很有好感。”
胡六福也抬手揉着自己的脸,傻笑着说:“那我们这就算过了明路?”
“算。”展昭心情很好,跟他一起坐在院中晒太阳,享受着暴风雨后的宁静美好,“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葬在展家的祖坟里。”
大过年的说这些其实不吉利,但胡六福还是兴奋地脸有些红,他现在高兴地能跳起来绕常州城跑几圈。从今以后,他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死后还能有族谱可以上,再不是那个身边只有师父的可怜孤儿,他也有家了。
胡六福笑着笑着忽然就哭起来,展昭大概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伸手揽过他,两人一同靠在一起,真真的应了那句“岁月静好”。
虽然他们不能明着办婚礼,但展大嫂还是有些兴冲冲的想着一切办法能热闹一场,不然她准备的那些个聘礼总不能浪费了。于是她假借给闺女过生辰,张罗着老家的亲族们都来聚一聚,实际上就是不着痕迹的把胡六福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