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风听着她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眼眸微微一动:“先前给殿下布置寝房的故人,不是范公公吧。”
“嗯,是祁景清。”冯乐真也不卖关子了。
女子闺房,且不说是极私密的地方,单就从桌椅床到梳妆台,每一样都要做得跟多年前宫里的一样,其间势必要费不少心思。沈随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本能地蹙了蹙眉。
没等他往深处想,冯乐真便主动开口了:“当年他在京都小住那段时间,经常邀请本宫来营关做客,营关路途遥远,本宫不想来,所以推拒说怕住不惯,他便说将本宫屋里的东西都挪过来,就能住得惯了。”
提起小时候的事,冯乐真眼底泛起一丝笑意,“本宫也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他竟还记得孩童时的戏言。”
沈随风表情逐渐微妙:“世子会记得小时候的承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落水一事后,他竟还肯花心思兑现当年诺言?”
“他当年落水之后,并未怪过本宫,”冯乐真斟酌道,“只是不知这么多年受病痛磋磨后,是否还如从前一般……本宫今日瞧他的样子,应该没有生怨。”
沈随风握住她的手:“世子聪明通透,亦有容人之心,知道你并非有意为之,自然不会怪罪。”
“你不知道,当年若非本宫想去池塘赏景,他也不会跟着去,更不会出后来的事,”冯乐真捏了捏眉心,“虽然本宫不是推他的人,但他的确是因为本宫,才会有此一劫。”
“殿下不是推他的人?”沈随风猛然抬头。
冯乐真失笑:“很惊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随风蹙眉。
还能是怎么回事,细说起来,不过是一块又臭又长的裹脚布罢了。当时在池塘边玩的,除了她和祁景清,还有不少孩童,其中冯稷最为冒失,横冲直撞间不小心推了祁景清一下,她下意识去拉时已经晚了,祁景清落水,而她伸出去的手,也成了众目睽睽之下推人的证据。
“以冯稷的脑子,此事绝非有意设计,只会是意外,他这些年一直忌惮祁镇,除了祁镇拥兵自重不好掌
控外,也是因为这件事一直梗在他心里,()”冯乐真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不过他也不算太蠢,知道没有证据,单凭本宫一张嘴也翻不了案,所以才放心让本宫来营关。()”
“世子也不知道谁推的他?”沈随风蹙眉。
冯乐真失笑:“他当时只顾着蹲在池塘边看水灯,哪能注意到后面,他昏迷几日醒来后,还为了本宫撒谎说是他自己没站稳掉进水里,跟本宫没有关系,可惜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本宫伸手了,他解释了也无用。”
难怪她方才说世子解释了镇边侯也未必会信,原来是已经有前车之鉴。沈随风看着她此刻云淡风轻的笑容,很难像她一样轻松:“那你呢?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以殿下的才智,即便那时年岁小,也不该毫无反击之力才对。”
冯乐真被他问得愣了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嗯……这件事很是复杂,你可能不太懂……即便是意外,也不能简单看作孩子间的意外,嗯……有时候要为大局考虑……”
她越说声音越低,沈随风直接将人抱进怀里。
“做什么?”冯乐真回过神来,声音有些闷。
沈随风抱得更紧了些:“无事,只是替殿下委屈。”
冯乐真蹭了蹭他的衣领,心底那些烦闷消散了些:“都过去了。”
“……嗯。”
夜色渐深,窗外的风雪渐小,屋里一片静谧。
冯乐真靠在沈随风的怀中,不知不觉间已经熟睡,沈随风轻轻将她放到床上,伸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头。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突然后悔方才提起这个话题。
或许是刚刚见过祁景清,又可能因为聊了太多往事,冯乐真罕见地梦见了那个冬天、地龙烧得很暖却格外清冷的大殿。
“父皇,儿臣以性命发誓,推祁景清的是弟弟不是儿臣,父皇你相信儿臣!”她看到年仅九岁的自己跪在地上,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仍不肯掉眼泪。
乾元帝三两步从龙椅上下来,亲自将她拉了起来:“父皇信你。”
“当真?”她终于哽咽,可见也是怕的。
“自然是真的,乐真稳重,即便偶尔贪玩,也做不出将人撞进水里的冒失事,”乾元帝拿出帕子给她擦泪,等她情绪稳定些后才缓缓开口,“但今日的事,你得认下,绝不能叫人知道是阿稷做的。”
冯乐真眼眸微动,听见九岁的自己失声质问:“为什么!”
“因为阿稷是皇子,是大乾未来的储君,而祁镇手握重兵,掌大乾第一要塞营关,若他因此恼恨阿稷,将来因此生出事端,便是大乾百姓之祸。”乾元帝眉眼沉沉,如平时一般仔细和她讲道理。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