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葳因为愤怒,说话的声音很大,柳侠和猫儿也听到了他的话,他们俩交换了一个略显吃惊茫然的眼神,柳侠看向原本正在吃饭的柳长青,不再用力荡秋千,让它自由地摇摆,慢慢地停下。
院子里除了柳雲和柳雷以外所有的人,也都看着柳长青。
柳长兴有点尴尬,他看看柳魁、柳川,又看看柳长春、柳长青,十分不安地说:“这,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起来这事了觉得。。。。。。。,我不是对柳茂哩婚事。。。。。。。。,七哥。。。。。。。。”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柳长兴真的是非常厌恶刘冬菊,但他也非常了解柳长青对孩子们的要求,他平时也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如他所言,作为一个老爷们,他今天会坐在这里说刘冬菊一个女人家的是非长短,真的是因为刘冬菊这次耍泼给柳茂现在的处境带来很大的困难,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些年,柳长兴和关二平是除柳家人以外和柳茂平时接触最多的人,柳长兴又算是柳茂的堂叔,而抛开因为徐小红意外去世后过度的消沉冷淡,柳茂应该说也是一个非常出众的人,他身上保留了柳家男人几乎所有的特质:聪明正直,踏实肯干,为人宽厚;原来的柳茂在罗各庄煤矿,是能够给柳长兴带来自豪和骄傲的人,所以,柳长兴对柳茂,确实有着发自内心的对自家后辈子侄的怜惜。
但无论出于多么正当真诚的原因,柳长兴都没想到要拆散别人的家,或者说是婚姻,更不会想要把柳长青置于难堪的境地。
柳茂的两次婚姻都是柳长青跑前跑后、费尽心力才完成的,已经四十出头、本身也经历过许多世事的柳长兴作为旁观者,非常清楚柳长青为柳茂的两次婚姻付出了多少心血和财力,他因此对柳长青更加尊敬。
即便现在的事实证明柳茂的第二次婚姻糟糕透顶,也丝毫无损于他对柳长青的敬意:刘冬菊的蛮横自私,只能表示,即使精明睿智如柳长青,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却不能抹杀他作为长辈为柳茂的幸福所付出的一切。
柳长兴对自己的爷爷和父亲非常尊重,但他很久之前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也能有柳长青这样一个嫡亲长辈,他的人生可能会是什么样。
所以柳长兴永远也不会做出对柳长青有任何不礼不敬的举动。
但柳葳那几句话,等于是彻底否定了柳茂的第二次婚姻,柳长兴担心,其他人会觉得那同时也是在间接否定柳长青,否定柳长青这么多年为柳茂所做的一切,而柳葳的话是因为他刚才的话而起,所以柳长兴会才会感到不安。
柳长青慢慢地把碗里剩下的两口饭吃了,然后放下碗站了起来,对柳长兴说:“长兴,你不是急着回家吗?走吧,我送你几步,再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柳长兴连忙起身,甚至顾不上和柳魁他们打个招呼,就拿起自己的东西,跟着柳长青往坡口走去。
看着柳长青和柳长兴的身影走下坡不见了,柳葳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做的好像有点不合适,他有些忐忑地问柳魁:“伯,我刚才那样说,不会惹俺爷爷生气吧?”
柳魁看着坡下面说:“不管您爷爷是不是生气,你当着这么多人说长辈哩事都不合适,小葳,我知道你是替您二叔不忿,不过你以后得记着,刘冬菊再不是东西,她现在也是您二婶儿,有您二叔在那儿站着,你就不能对她说那些话,那是打您二叔哩脸哩,知道不?”
柳葳鼓着腮帮子,不愿意接受柳魁说的话,但也没犟嘴。
柳魁也没勉强他非得满口答应,他知道柳葳不是个没分寸的孩子,何况,他心里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和柳葳一样的念头了,所以他说到了,柳葳也听到了,也就罢了。
柳侠看着和他一样好奇但又不能追过去听的柳魁、柳川几个人,在心里猜测柳长青可能会对柳长兴说些什么。
最后他到底没能忍住好奇心,从秋千上直接抱了猫儿下来,站在坡沿上往下看。
柳魁故作严肃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这样偷窥长辈说话的行为是不对的。
柳侠回赠大哥一个鬼脸儿,继续伸长脖子看。
不过他除了看到柳长兴最后临走时那个吃惊的表情,啥也没看出来。
柳长青送走柳长兴回来,刚一坐下,柳葳就跑过去蹲在他跟前说:“爷爷,我将将那么说,你没生气吧?”
柳长青看了柳葳几秒钟,才带点笑温和地说:“你又没说错啥,爷爷为啥要生气?”
柳葳开心的趴在柳长青膝盖上笑了起来:“爷爷,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我知道你也心疼二叔,不过爷爷,以后我知道了,我要是再想起来啥事了就去跟你自己说,不会再当着可多人哩面就胡说了。”
柳长青伸手揉了一把柳葳的头说:“孩儿,你将将那话不是胡说,今儿搁这里哩也都是咱家哩人,没事。”
柳魁忽然站了起来,过去端起柳长青的碗,说了句:“伯,我再给你盛半碗面条去。”就快步往堂屋那边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柳侠觉得大哥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正想跟过去问问咋回事,柳川也站了起来,跑了几步追上柳魁,从他手里接过碗,自己送进了堂屋,柳魁则转身往西边厕所的方向走去。
他们家的厕所挖在远离窑洞、院子最远处的西南角,和宽敞的院子之间由一条碎石子路连接,靠近厕所的地方还有两棵半大的柿树和一棵栎树跟院子象征性的隔了一下。
柳侠在栎树跟前撵上了柳魁,拽着他一看,柳魁眼睛有点红,有点湿润,柳侠从没见过大哥这样,一时吓的有点说不出话了。
柳魁又往前边走了几步,柳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柳魁最后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山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过了好久才说:“我就是觉得,觉得咱伯他老不容易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