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五十出头、两鬓斑白的柳长青是最普通的老农形象,穿着上甚至比一般农民还要差很多。
就这样一个老农民,端坐在办公桌前,气度在提起毛笔的瞬间变成沧桑的儒雅,一行行竖版的楷书沉稳大气,端庄和谐,随手而出的每一笔,王占杰觉得都比他临摹过的字帖还要漂亮。
毛笔字的一个缺点就是慢,父子四人写检查写到一点多,每人才写了一份。
柳长青对王占杰说:“俺得走了,想带俩孩儿出去说会儿话,剩下的几张叫他们一会儿回来再写,你看中不中?’
王占杰马上就答应了:“没事,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您带俩孩儿去吃点饭吧!
已经耽误这么多天了,也不缺这一晌,今儿后晌就让他俩还在我办公室里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今天的事,该我跟您道歉的,我们学校没管好自己的老师,让他做出这种不体面的事。”
柳长青拿起自己搭在椅子背上沾满泥的上衣,对王占杰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占杰慌忙去扶,打翻了茶缸,茶水流了一桌子:“您千万不要这样,我怎么敢当。”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王占杰却对这位农民产生了深深的敬意,所以对柳长青的大礼,他真的是诚惶诚恐。
柳长青又看着柳魁兄弟仨给王占杰鞠了一躬,说:“百人百样,千人千相,那个黄老师,是他自己家的问题,不关您的事。
谢谢您照应这俩孩子,以后柳侠要是有啥做的不妥当的事,还麻烦您多教导他。”
王占杰郑重的答应了。
从学校出来,柳长青和柳魁领着柳海、柳侠来到了东面街上的一家国营烩面店。
柳侠坐在油腻腻的饭桌边紧张的浑身僵硬,他怕柳长青揍他。
柳魁要去报面,柳侠看他拿出的破旧的不像样的粮票非常难受,他嗫嚅的对柳魁说:“大哥,我,我不饿,我不吃吧!”
柳魁笑笑,摸摸他的脑袋:“你不吃咱伯该心疼了,别担心那十五块钱,不是借的,前儿您三哥寄回来一百块钱。
幺儿,夜儿咱伯接着您六哥的信就一直担心你,怕是你挨了打,您六哥不敢说。
咱伯说,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你也是咱家的幺儿,你就是真被开除了,俺俩也要领着您俩吃顿好的再回家。”
柳长青沉声喊了一下:“柳魁!”
柳魁轻松的笑笑,去窗口排队交钱了。
只要俩弟弟平平安安的,其他啥事都不算个事。
柳侠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柳长青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没事了,孩儿,我知道您来这里上学,叫人看不起,您受委屈了。”
柳海红着眼圈说:“没有,伯,俺不怕别人看不起,俺学习好就中了。”
柳侠哭着说:“伯,这个黄老师他真的太孬孙了,他光拣看着穷哩人欺负。
俺班孙小毛,是三道河哩,穿的衣裳也可旧,他上课提问了一回孙小毛,孙小毛背的不完整,就错了几个字,他就把孙小毛叫到讲台上扇他的脸,扇了好几下,孙小毛这半边脸肿了好几天。
十班有个女生,也是家老穷,上课打瞌睡叫他看见了,他揪着人家头发把她拉到走廊里头,一下一个月,只要是他的政治课,就把那个女生拉出来,还说那个女生长得恶心,是猪都不会去啃的烂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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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也可瞌睡,可在他的课上我连栽个嘴儿都不敢,我知道,我只要敢栽一个嘴儿,他肯定会打我。
俺班几个荣泽城里哩孩儿上课看小说,吃东西,睡觉,他最多就是叫他们站起来,现在天冷了,他还不敢叫他们站走廊。
挨打,站走廊挨冻的,都是农村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