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欢呼声不断。原因是皇后提议,宗室间如此其乐融融不失为一桩美谈,可用笔墨将今晚兄弟乐事记述下来,以传子孙后世。这个建言甚合皇上心意,民间官场一直暗传他待人刻薄寡恩,特别是对昔日的兄弟多加苛待。可被他问罪的几人,都是当年参与夺嫡时,出卖祖宗基业拉拢人心之辈,更是几次三番使阴谋诡计,意图致他与死地的人,这些人不重罚不足以重振朝纲。其余的兄弟,他都给予了高官委派了重任。却还落得如此名声,他嘴上虽不说,心中难免不忿。所以皇后所提,皇上一思索就答应下来并指派起人手:“朕听闻二十一弟,在绘画上很是卓越,而十七弟也极善此道,不如就由两位皇弟携手同画,再由庄亲王作诗,朕来题字,你我们兄弟齐心,也是天家幸事。”刚从贝子晋封为慎贝勒的康熙二十一子允禧,闻言不由一喜,他的同胞哥哥允禄,因为早年在波诡云谲的夺嫡中一直暗中相助皇上,皇上才一登基就让他承爵了庄亲王,而他因为生得晚,与皇上并不相熟,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一直没被委派差事,心中不免着急。现在皇上点明让自己作画,他很是看重这次机会,毕竟能做好一事,他也能做好其他事,当即就爽快领旨。而果亲王允礼却有点心神不宁,从甄嬛离开后,他就觉得殿内的一切都失去了生气,尽管他一直竭力克制着不将失落挂在脸上,但眼神却不自主的不停往外张望。允禧欢喜的应下作画任务时,他还迟钝的没反应过来,这一反常让皇上侧目:“十七弟可是酒喝多了?”果亲王忙找补:“皇兄见谅,臣弟确实有点不胜酒力,不过此时倒是更加才思翻涌,定不会误了二十一弟的妙笔生花。”说得皇上拍手称快:“好,古有李白斗酒诗百篇,今有吾弟微醺作画,朕就等着你们的大作,来人,上笔墨。”话音才落,苏培盛带着一干内侍鱼贯将纸墨颜料一应用具铺设好。允禧小心问道:“十七哥,小弟构思勾描,你来填色可好?”这些小节允礼自然无异议,他大方一笑:“依你。”得到许可后,允禧下笔极快,片刻功夫,人物线条就被他勾勒而出,寥寥几笔皇上的身形面貌活灵活现跃出纸上。在旁观看的皇上,看他才情果然不凡,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允禧面上便带了无法压抑的笑意,他搁下笔向皇上请示:“皇兄,臣弟想先让十七哥为圣像填色,皇兄御览可行后,臣弟再勾描几位哥哥的面容。”见他不但有才情,做事也极有章法,皇上对他更称意了:“是个稳妥的,就按你说得办。”允礼当即提笔着色。宗室子弟们围在一起静静观看,女眷们只能安坐位子上,不时小声的低语几句。安陵容一直提着心,半个时辰过去了,甄嬛到现在都没回来,她抬头又看了看皇后身边,只有绘春伺候在侧,剪秋不知何时离开了。安陵容找了个借口,冲旁边的敬贵妃小声道:“敬姐姐,嫔妾想去更衣。”敬贵妃忙着哄子宁,便不在意的冲安陵容点点头。看着安陵容带着宝鸢离开,曹琴默猛然松了口气。宫中人人都认定她为人深沉善谋,其实她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几分对人心的洞悉罢了。就像今夜,安陵容跟甄嬛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以为她后面还有其他手段。真正的猎手都是让猎物自己跳进陷阱的。曹琴默看着认真着色的果亲王勾唇一笑,笑中是志在必得。永寿宫里,寒意一点点的从甄嬛脚底往上升。她那件压在衣柜底部紫红色蜀绣夕颜花旗装不翼而飞了。起先她还以为是送到浣衣局浆洗去了。可问了流朱和槿汐,二人均不知此事。互相对完所有信息后,三人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流朱病急乱投医:“定是这些人不当心,娘娘不如将她们拷打一顿,自然水落石出。”这次槿汐不怪她乱出主意,反而赞同道:“奴婢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娘娘衣服丢失,只能闹得人尽皆知,这衣服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到时对方想做什么就不攻而破了。”甄嬛也觉可行,正欲让流朱将人召集起来,细细问话,屋外传来了小太监问好剪秋的声音。剪秋一边敷衍着应答,一边朝寝殿走来朗声道:“莞妃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前来,是有一事相托,乾清宫中,各亲王郡王正在为皇上提诗作画,娘娘有心也为皇上献上一份心意。”甄嬛的心一沉,来得如此巧,怎么看都像刻意为之。槿汐轻拍了拍了她胳膊,示意沉着应对。说话间,剪秋掀帘进来,脸上堆满笑容行礼道:“皇后娘娘书房中有一本精心抄录的《道德经》,还剩几行就能完工,皇后娘娘说莞妃娘娘自幼在闺中勤学,一手小楷写得秀润灵动,想着请莞妃娘娘将最后几行给续上,二人合力,能让皇上开颜一二也是好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剪秋礼仪上毫无可挑剔之处,言辞间也是笑意吟吟,可动作上却很强硬,说完就上前一步扶着甄嬛准备往外走。槿汐忙侧身拦住:“姑姑,我家娘娘还未更衣,此时前去只怕不敬。”剪秋这才装作恍然大悟:“是奴婢心急了,不过莞妃娘娘回来良久,你们为何久久不为她更衣?”这次是甄嬛开口,她不遮掩直接将丢衣服之事说出:“不怪她们,是本宫想穿的衣服无故不见,正在这里寻找。”甄嬛说着细细看着剪秋,想从中找出点端倪来。奈何剪秋没有丝毫心慌,依旧含笑回道:“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时,宫中规矩向来森严,这才多久,就出了这样的纰漏,莞妃娘娘莫恼,等奴婢回禀娘娘,定给您一个说法,也正一正后宫松懈之气。”说着眼睛还往床上瞄,在一堆的衣服中,一眼就为甄嬛做主挑出了可以更换的旗装:“莞妃娘娘,奴婢看那件篮紫绣喜鹊登枝的,正合了今晚好兆头,娘娘何不穿上试试?”虽是商量,但态度不容置疑,直接越过甄嬛就将衣服拎起,拿到她身前不断比划着。甄嬛的脸蓦然一沉,剪秋这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怎么看都透着蹊跷。众人都在乾清宫,偏皇后让她去景仁宫,谁知里面会有什么陷阱等着?不能去,但得找个理由先将剪秋支走,甄嬛心里想着,嘴上却吩咐槿汐:“本宫觉得剪秋的建议不错,就穿这套。”剪秋见甄嬛同意,更是笑得眉目弯弯:“那奴婢伺候您更衣。”甄嬛忙拦住她:“这可使不得,你是景仁宫的掌事姑姑,更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宫女,本宫使唤你就是对皇后娘娘不敬,槿汐伺候本宫更衣,流朱给剪秋倒杯茶,本宫稍后就好。”说着做出更换衣服的样子,剪秋见甄嬛配合,也就不再纠缠,顺从的跟着流朱去了外间等待。见剪秋转身后,甄嬛压低声音问道:“槿汐,现在怎么办?”槿汐也看出了剪秋的不怀好意:“娘娘,您拖住剪秋,景仁宫是万万去不得的,奴婢想法子去请文妃娘娘,有她做在旁做见证,估计对方行事也得有所顾虑。”甄嬛摇头:“来不及了,她带着皇后懿旨而来,就算知道对方来意不善,我们也不能明着抗旨。”“可娘娘,今晚先是慎嫔刻意使坏,接着又是衣裙丢失,再后来剪秋步步紧逼,奴婢只怕这事没完。”甄嬛眼神里透着无奈:“所有动作都是为了让本宫往外走,可我若不动,她们能耐我如何?”槿汐明白她的意思:“娘娘是想以静制动,可剪秋哪里只怕等不了太久。”甄嬛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转身冲槿汐一笑,然后趁其不注意,将桌子旁的圆凳踢倒,凳子砸在脚背上的瞬间,顿时两声尖叫。槿汐猛然明白过来,甄嬛给自己用了苦肉计,她强忍着心痛,在剪秋冲进来之前,抢着跪在地上哭天抢地求饶:“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没留意碰到了凳子,还请饶恕奴婢。”剪秋与流朱跑进来时,只见甄嬛跌在地上,正捂着脚不断喊痛,而槿汐在一旁不断磕头,流朱瞬间跑到甄嬛身边,意图扶起她。而剪秋则急得大喊:“莞妃娘娘这是怎么啦?”甄嬛面色苍白,轻瞄了眼流朱示意她先别动,然后痛苦说道:“剪秋,劳烦你扶本宫一把,本宫伤了脚。”剪秋没有立即动,而是蹲在地上,只见甄嬛雪白的脚背被砸得一片青紫,隐隐还有肿胀,看样子是无法行走了,她气得口不择言道:“娘娘怎么如此不小心,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呢。”甄嬛越发拘谨:“是本宫太不中用,辜负了娘娘今晚一番好意,还请剪秋帮着回转一二。”说着还将手上的玛瑙手串塞在剪秋手中。尽管如此,剪秋脸上的不甘已经明显的表露了出来:“奴婢位卑言轻,只能如实与皇后娘娘汇报,莞妃娘娘还是让御医来看看吧,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别落下了病根。”说完才不情不愿的与流朱将甄嬛合力扶起,然后狠狠剜了几眼还在求饶的槿汐,快步离开了永寿宫。见人走了,槿汐忍着泪意:“娘娘,奴婢这就去找太医。”谁料甄嬛不同意:“槿汐,今晚之事虚虚实实,本宫心中实在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回乾清宫,毕竟阖宫都在宴饮,独缺本宫一人实在不妥。”槿汐跟流朱心疼甄嬛脚伤,还是想着劝说她留下可能更安全。甄嬛执拗道:“今晚迷雾重重,本宫不搞清楚对方意图,终究难安,别说了,让人备轿。”二人拧不过她,只好同意。再说,安陵容这里,她从乾清宫主殿出来后,在东西暖阁各看了一圈,连后檐尽头穿堂都一一看过,并未发现有异常。刚想离开乾清宫,直接去永寿宫,才走几步,就被四阿哥叫住了,四阿哥旁边还带着大公主和温宜。,!四阿哥看着一脸诧异的安陵容,主动解释道:“儿臣请文娘娘安,许久不见文娘娘了,刚才儿臣带妹妹们在外观星时,还许愿能与娘娘一见,现在看来,果然灵验。”“文娘娘近来可好?”安陵容这才回神过来,温和说道:“多谢四阿哥挂念,本宫一切都好,夜里风寒露重,阿哥不妨带着公主们先回殿内,免得着了风寒。”四阿哥的脸上有了一瞬间的失神,不过马上又堆上笑意:“儿臣出来时,给妹妹们加了衣服的,文娘娘不信可摸摸看,她们可曾受寒?”还不等安陵容说话,向来活泼的温宜已经跑过来拉住了安陵容的手:“文娘娘,您不用担心,四哥很会照顾人的,您看我的手是不是暖暖的?”温宜在拉着安陵容的手撒娇,大公主就在旁边温柔的看着,而四阿哥更是眼神灼灼。他很想再听一听安陵容关心他,鼓励他,肯定他,可自从他认母后,安陵容就在刻意躲避他。他知道,安陵容是为了不让他的养母多想,可情感上他更依赖安陵容。为了今晚单独一见,他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两个妹妹拐出来,然后又在外等了很久,才造成偶然相见的场景,目的就是不让安陵容为难。他期盼的眼神始终盯着安陵容,安陵容心中实在不忍,只得放轻声音道:“确实,四阿哥真是个好哥哥。”短短一句夸赞,四阿哥的眼神亮了起来,温宜更是得意:“文娘娘,四哥不仅心细,在学堂读书也是最厉害的。”安陵容依然温和说道:“那你在学堂有不懂的,可得好好跟四阿哥请教。”边说还边思索抽身之法。可时机不在她,还没等她说出想更衣的话,小夏子出来传话,皇上让众人进去一同观赏已上色好的画像。:()娘娘驾到:安陵容重生后不想宫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