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对方是他养起来供着的活祖宗。
林昭昭心里一抽,翻过身又忆起最后在抱着他墓碑的孤寂身影,一股说不上从何而起的酸涩绕在他心头挥之不散。
他忽然很想知道男人那时所说的强求到底指的是什么。
“林小姐,送亲的人马已经停在府外。”门外传来宦官尖细的嗓音。
“已经到了?不是说先去皇宫,等御前行了和亲大典后再走的吗?”苏合皱起了眉头。
“前面传了话来,那蛮族首领说了,大典的事等回了血狄在办。”那宦官答,“故而还请林小姐快些。”
“麻烦公公了。”林昭昭坐在榻边,微敛嗓子,“民女遵旨。”
“这旭烈格尔是什么意思?”苏合愤愤不平,“面都不见,礼也不成。莫非他还嫌弃我们不成?”
“和亲大典是大夏的风俗。”林昭昭很是平静,这结果和前世一模一样,他早就知道的,“旭烈格尔是血狄族长、蛮族七十二部最强部落的首领,结亲之事自是想循着血狄的规矩来办。”
“他是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苏合微微咬牙,“这还没出大夏呢!他就如此欺人,那要等公子真到血狄还不知要遭什么罪。”
“大夏有意献媚讨好,我们做臣民的也只能跟着卑躬屈膝。”林昭昭盖上那绣着金丝龙凤的大红绸缎,“不过没事的,别怕,车道山前必有路。”
“只要在少爷身边,苏合就不怕。”苏合愣愣地望着铜镜中的红影,只感觉自家少爷仿佛一夜间言行稳重了许多。
“走吧,勿耽误了吉时又生什么事端。”林昭昭站起身,在喜婆和苏合的搀扶下往府外走去。
盖着头帕,林昭昭不知道有哪些人站在门口送他。听喜婆说,早在一个时辰前林府的人就已经候着了。
林昭昭没有一点感触,心里没有伤心,更没有感动。他很清楚,与旁人出嫁时哭哭啼啼不同,今日来送的这些亲人没一个对他是真心不舍的。
“娘,我走了。”跨过门槛,他在心里默念。
经此一别,他林昭昭同这林府便断得干干净净,再无任何干系了。
立喜牌,花轿起。
爆竹声鸣,锣鼓喧天。迎亲队伍开路,吹吹打打,喜乐齐奏。
此些年大夏战事连连,偌大的燕京也已经很久没有如今日这般热闹欢喜的了。迎亲道路的两侧早就挤满了人,酒楼茶坊的栏杆边也被摇着纸扇的公子哥们站满了座儿。
即使无法亲眼瞧见“大夏第一美人”的真容,人们还是对这传闻中比天仙还漂亮的人物好奇不已。
“真是可惜了这林楚楚了,明明有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姿,最后却要落得这么一个花落成枯枝的下场!”
“可不是,嫁给旭烈格尔那嗜杀的蛮人,美人当真是有去无回了。”
“我说,你们昨日可瞧见那些进城来的蛮子,一个个皆有九尺之高,膀大腰圆、虎背熊腰,长相凶残得如那山上吊青眼的大虫精,张开口就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天老爷,若按你这般说法,那他们的首领旭烈格尔岂不是三头六臂的魔神?这林楚楚柳腰花态的怕是连今晚都活不过了……”
多年来大夏王朝与草原蛮夷一直不合,最近这段日子更是势如水火。虽然已经连吃了好几次败仗,朝廷落魄到屈辱和亲的地步,但是大夏的男人面上依旧看不起外表粗犷、戎装长袍的蛮子。
而对于蛮族的首领旭烈格尔,此人在大夏的凶名已经到了能让小儿闻其名,啼哭即止的地步,故而他们内心深处比起鄙夷,更多的是畏惧忌惮。
看客们摇头晃脑,因红颜薄命唏嘘短叹,而正坐在那“鸳鸯戏水”花轿上的“第一美人”却对外界的议论纷纷毫不知情。
林昭昭紧绷的身子,后背已是微微出汗。
有言道“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林昭昭不是什么大姑娘,也不是第一次坐这花轿了,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