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越,丝毫不见慌乱。
话音落下,他伏跪于地,没有起身。
是恭敬的、驯服的姿态。
却又仿佛有压不断的铮铮傲骨。
同样作为将门之后,赵元琢是被捧在掌心,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薛念不太一样。
他是翱翔天际的雄鹰。
就像上辈子不喜欢薛妩一样,上辈子沈燃也并不喜欢见到薛妩这个哥哥。
薛念身上有种难以抑制的、连沈燃都隐隐觉得嫉妒的蓬勃朝气。
譬如此刻,他连下跪行礼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卑微。
薛远道作为手握军权的将军,自知会引帝王猜忌,为避嫌疑,他从来没带薛念上过战场,薛念即使被人称作少将军,在京中领的也是个无所事事的闲差。
但上辈子薛远道被困之时,沈燃非但不肯发援兵,还命人对将军府上下严加看管,是薛念一人一马冲出盛京,跑到边关,左右调度,最后虽然说腹背受敌,是个惨胜,可到底是以少胜多,成功逼退了敌军,还一箭射杀了敌方的主帅。
关于薛念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在众人看来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的,个中艰辛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但自此薛念一战成名,在军中的威望甚至远胜大将军薛远道。
可惜最后薛远道伤重不治,薛念领着薛家军精锐遁入深山,再未还朝。
上辈子叛军闯入皇宫,后宫里的女人要么被杀,要么被人抢回去做小老婆,却唯独留下薛妩这个皇后,既没敢杀,也没敢强行逼迫,主要就是忌惮薛念,这才给了薛妩偷偷逃出皇宫的机会。
看着伏跪在地的青年,沈燃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
如今的薛念之于他,其实有点儿像当年的他之于沈建宁。
的确是把很锋利很好用的刀,但无法确认这把刀的朝向。
忠臣有时候会近乎迂腐的顺从与敬畏皇权,而朝廷所需要的也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可薛念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否则他不会有胆量一人一马闯出盛京,不会有本事绝处逢生退了敌军,更不会在得胜之后,不顾的朝廷旨意,领着心腹遁入深山。
他若忠心,的确有本事为大周守江山,可若反之,那他就是君王的心腹大患。
站在皇帝的立场,一个天生反骨的臣子比无能的臣子还要可怕。
沈燃没有说话。
整个大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气氛有种近乎压抑的凝滞。
知道对于赵家之事,薛念心里定然也是大为不满的。
薛妩有些担忧的看了自己这个哥哥一眼,随即望向沈燃,低声道:“陛下。”
食指轻轻在桌案上一扣,沈燃蓦地笑了一声。
须臾后,他缓缓道——
“给薛公子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