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是从大丫那儿,我知道了你这种穿绯袍的,以后没仗打了,也不会被排进解甲归田的行列。你那位上将军是要让你当勋贵的,你的前途敞亮着呢,谁敢让你缩在作坊里大材小用地制香?」
秦勉笑了笑,没接这话荏。深吸一口气,道:「祖母将你取名叫香福,肯定不是因为前头有个叫钱芳的姑娘,而是你身上确实有香味,对吧?」
「别再谈这个香味了。」她不认为这有什么好说的。
「别恼。」他搂着她轻声安抚。「这味道很好,军中几乎顿顿都有馒头——虽然不一定是白面,但馒头味儿都差不离,所以分别的这些日子,我可以常常「闻味思人」,这真不错。」
她被他的话给逗笑。说道:「能被你天天地想、顿顿地想,我也算是没白当你十来年寡妇了。」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明日就要出征了,你该对我说些好听的。」
「我才不说那些虚话,一点用也没有。」她偏不说。
「可我想听,就想听你说些虚话,对我来说很有用。」
「我想不出可以说什么。」
秦勉抬起头,额头抵住她的,轻道:「你要说会等我回来,说会给我生儿育女,许了今生相伴到老还要许来世的缘分,最好是生生世世永不分开。」
她惊笑。
「你……这也太贪心了!」她都没想过那么远。
他就是这样贪心,就是要她对他有相同的依恋——
「我走后,你不用像我一样天天想你,可是你得等我,像颗望夫石那样地等我。你一直等着,我就回来了。」
如果,回不来了呢?
她心底这样想,本来也想开口问,但心口突然像被针锥刺击般地痛了起来,让她一时发不出声音。她没问出口的话,他像是知道般地回答了:
「我不会死,我会活着。你没有当第二次寡妇的机会!」斩钉截铁的口气,像是山岳般无可撼动的誓言。
誓言一起,就要索求回应,于是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索道:「对我说些好听的。说些让我听了非回来不可的话、说些即使死了也一定要回到你身边的话、说些让我不敢死的话!嗯?」
「我……」钱香福整个人被他箝得牢牢的,连呼吸都显得困难,但她并不想挣脱,也不想向他抱怨求饶。就要分离了,这点痛算什么?她觉得他可以将她弄得更痛一些,让她的身体可以更深刻地铭记,可是她知道,这样的力道已经是极限了,再重些的话,他定然舍不得……
就在两人难舍难分之际,一声压低的杀风景声音自另个角落传来——
「头儿!头儿!上将军来到军营了!您得快些回去了,上将军一定会点兵的!」这是帮他放风的杜实,声音很急。
秦勉一怔,目光仍缠着她的双眼,而凶狠箝着她身子的力道却是渐渐地卸松了,像是冷静又回到他身上,而原先失去理智的急切已经被他压到心底最深处。
「我得走了。」他语气很轻,像是呼吸一样地轻。
从早上醒来,他就一直说着这句话。然后说到她给他送到军营、说到一同吃午饭、说到日落西山,然后她还在这儿,被他看着、被他抱着、被他紧握着双手。
「嗯,你走吧。」她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可以这样冷静。
「头儿!王勇吹哨声了,三急声,上将军在找您了!」杜实在另一边紧张低叫。
秦勉朝杜实的方向走去,走了三步,像是不甘心没得到她一句能够安他心的话,于是回头看她。
夕阳在他背后,将他雄伟的身影轮廓用金光描绘出来,让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顶天立地、英伟不凡,可却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双黑色的眼,像镶嵌了星光的磁石,将她紧紧吸住……
她深吸一口气,朝他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一定立马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