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赵总管给送回了家乡。」
「咦?为什麽?他才五十来岁,身子骨硬朗得很不是吗?」她张大嘴问。
「他出门办事时不慎落马,跌断了一条腿。虽仍有能力管事,但无法出门奔波。老爷赏了他一大笔银两,送他回家乡了。」
「那……赵总管个人的意思呢?」记忆中赵总管是个很乐在工作的人,几乎把赵府当成出自己家业一般的尽心尽力。
「总管走的前一天,我去向他告别。看到他……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似的,都没生气了。他家乡已没有亲人。d口十岁进赵府,四十多年以来只当这儿是唯一的家。他笑笑地对我说:没法子,终究不是由自己真正的家业,人家要换人,你就得走。」
元初虹听出了重点,轻道:
「你曾经以他为努力的目标,所以特别震撼是吧?」
就知道她一定懂!她一向比别人聪明。他看向她:
「他老人家并不算一无所有,毕竟老爷一向慷慨,给了一千两养老。但……我以为当生活温饱之後,赚更多的钱并不会更快乐。快乐,或许必须是来自努力之後所堆砌出的成就感。那是成功,也是钱。但钱,却不一定可以买到成功与快乐。你懂我的意思吗?」问得好急切。
她想了一会,点头。
「嗯。你对事业的渴望已超越金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把钱视作一切的小鬼了。」
他笑。
「其实还是一样。一旦事业有了,钱还会少吗?只不过,我不想老了之後除了钱,什麽也没有。」他不否认出口己爱财如命。
将柚子剥成两半,一半递到他嘴边。
「应该说,你厌恶被取代、被撵走。同样是努力赚钱,你希望自己独一无二,就算日後断手断脚,也仍然存在,不可或缺。」
张口咬下那又酸又甜又多汁的柚子,满满的笑容已不必说太多。他是开怀的。
她拍拍他。
「当然我们是不敢想成为像赵大爷那样的富贾啦,可是就算开小商铺,也是老板级人物。以後还请你多关照呀,年老板。」
他张口要说话,却教她顽皮的塞进了大半片柚子,两人笑闹了起来。他撩水泼她,吓得她赶紧溜,绕著水井躲他,还不时把柚子皮往他身上丢。
「喂!你有没有风度呀!怎麽可以追著我这个弱女子喊杀喊打的?是男人就该吃亏认衰!」
「哪来这道理?喔!」又被一片柚子皮打中额头。他单手往井沿一撑而跳,竟然越过了井,飞身挡在她身前,她一时煞不住身,整个人往他怀中撞去,又是两声惨叫!
「哎唷,我的头!」一定肿起来了。
「唔……我的下巴……」八成给撞瘀了。
两人蹲下身各自抚著痛处,又疼又想笑的,一时找不出话说,只能龇牙咧嘴互望,夹著傻傻的笑。
但不知为何,笑著笑著,竟是觉得有点尴尬。
「呃……我……」不开口好像怪怪的,她张嘴发出虚词。
他突地伸出手,像要抚摸她的发——
啊?他在做啥?元初虹胸口重重一坪,没能反应。他不会是要……轻薄她吧?不会吧?可……行为又像……
年迴将黏在她发上的柚子籽挑了出来,无视她的怔然,提醒道:
「你头发沾到柚子汁液,黏黏的,都黏上一些尘土了,你今晚可得小心梳洗一番,恐怕会打结哩。」
嘎?!什麽?什麽跟什麽!
还是怔怔的看他-脸上泛起会错意的困窘红晕,觉得自己做了一次笨蛋,一个莫名其妙思春起来的大笨蛋。人家压根儿没那意思,她在怦然个什麽劲儿!
他只是……看她头发太脏,提醒她该洗了而已。
一股深沉的懊恼弥漫周身,恨不得立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再也别出来见人。
真是的……
她在期待什麽吗?
对年迴,只是朋友,不是吗?
她到底在期待什麽呀?
两人之间,不可能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