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其中一个女生的妈妈来学校找过老师,可老师对这个妈妈的话语就是对待诉苦的女生们的客气版,就这样把家长打发掉。而老师们的姑息和懒于管理,让柳琦的姐妹会更加嚣张。
高一快结束的时候,终于出事了。大家手机上不约而同地收到几张照片,上面是班里一个坐在前排的瘦小女生的上半身照片,裸体,她的白色胸罩耷拉到腰上,细细的胳膊挡在胸前,手指张开,试图着捂住胸,但耸起的小胸脯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女孩很瘦,肋骨似乎都能数清。照片中,她的眼中含着泪,脸上强烈的恐惧、羞辱、哀求的神情一览无余。女生左脸上红肿一片,似乎刚被扇过耳光,在侧面的脖子上,胳膊上也有红色抓痕。
照片被匿名发送,然后大家互相转发。似乎如一阵黑色的旋风在学校里呼啸而过,瞬间,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看到了照片,甚至外校的学生也都知道此事。大家议论纷纷。
瘦小女生在直接社死的情况下,不堪羞辱和重负,照片传开的几天后就在家上吊自杀了。校长大怒,开始说要严查,一定要找到发照片的人。可雷声大,雨点小。后边他却如泄了气的气球,对于此事不了了之了。
班里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但不敢开口。以柳琦父亲的势力,跟各种政治、经济利益集团关系密切,搞不好警局里都有不少跟他们关系密切的人。这种人家的女儿,一个小小的中学校长怎么惹得起?难怪老师们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现在想来,我们这些跟同班的人大概也算是隐形帮凶,因为当那几个被姐妹会的人欺负的女生,包括那个瘦小女生,向大家投来哀求的目光时,大多数人都会避开她们的眼光,要么低下头,要么把视线转到其他地方。包括我在内。虽然我不再受她们欺负,但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只想做为一个不声不响的小包子,尽量避开大家注意,度过高中时光。
高二时候重新分班,我跟蛇精脸不在一个班级中,才舒了口气。后来,还听到有关她的不少传闻:姐妹会跟社会上的一些不良少年在一起混,姐妹会跟兄弟会的几个男生搞在一起,欺负起人来,不管男女,变本加厉等等。
柳琦有着麦戈集团大小姐的光环和护身符,在高中里,不管做什么,哪怕再过分,都无人阻挡。同学们不用说了,老远见了大姐大气势越来越强烈的柳琦,都会远远避开。老师们也只当全部得了特殊的眼疾和耳疾,一遇到柳琦的事情,就眼又瞎,耳又聋地什么都不知道。连校长也不得不忌惮她几分。
柳琦身边的男友换了又换,有社会的不良少年,有兄弟会的会长,有体育社的明星队员……不少男生对于这个长着勾人眼神、不可一世的女孩也有强烈兴趣,甚至有的会加入到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少女的队伍里。
姐妹会往往会挑选出一个受气包,轮番折腾,直到她们玩够才停,再换下一个,就像猫捉老鼠一样。要一直玩到柳琦觉得厌倦为止。
受气包们被折磨的场所遍布校内外各个地方,学校的卫生间、体育室、操场边,校外道路上等等。她们要么被姐妹会的人轮番辱骂、抽打,如同地上滚动的出气沙袋;要么在学校里受到孤立,好似沙漠上的一株快要干死的草。
在这种身心折磨下,受气包们好一点的会转学,或暂时休学在家,糟糕的就像高一的那个女生,选择自杀。我听说有一个女孩自杀未遂,喝药被救过来以后,得了抑郁症。还有一个直接进了精神病院。
在姐妹会跟兄弟会联手之后,情况变得更加糟糕。男生也加入了柳琦“猫捉老鼠”的游戏。受气包们的待遇更加恶劣。在我离开高中之前,我还听说过有一个女生怀孕,流产退学的事情。那个女生在之前被柳琦的姐妹会欺负得很厉害,身上、脸上经常带着伤痕。
想到以后要保护这种人,鲜美的藤壶我也吃不下去了。看着盘中的这些黑色灰甲的鬼手,我心中突然有点发寒。
柳琦把名片塞到我手里:“你再考虑一下,报酬可是很高哟!如果你实在不想做我的保镖,只让你的那个帅哥搭档来,也可以。”她咧开红色的嘴,笑起来。我觉得更冷了。
4
魔豆咖啡店就在回家的路上,我决定先去那里找苏洁问问父亲的事情。下午咖啡店人很多,我把在柜台上喝着咖啡,看手机的苏洁拉到一边。
听完我用急促而激动的口气问出的问题,她甩了一下短发,微笑着看着我,说:“果然,终于还是被你知道了。不过,这可不算是我透露的。”接着,她指了指靠窗的被绿叶遮挡住一半的一个桌子:“我们去那边慢慢说。”
苏洁拿着自己原来那杯咖啡,给我点了一杯橙汁和一块蓝莓蛋糕。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窗外的人群,又转过头,对我讲了那天发生的事。
“我是早晨接到陈警长的电话,说老唐晚上被人杀死,挖去了眼睛。跟你们一样,我晕头转向地赶到医院,后来你也知道,我陪着你去认尸。你当时哭得很厉害,没有发现那个尸体的不对劲。
老唐的脖子侧面有三颗排在一起的小红痣,两大一小。虽然那个尸体跟老唐,不管是体型、脸型都非常相像,但他身上、脸上都是血迹,看不清楚。我仔细看了尸体脖子侧面,并没有红痣。
从停尸房出来后,我又重新偷了密码进去查看了一遍。尸体不但没有红痣,手臂上也没有伤痕,而老唐肯定有,那个伤痕是两天前他试着跟我学做饭时,油烫伤的,很明显。而这具尸体手臂却光滑干净,什么印记都没有。我当场断定,这个人虽然非常像老唐,但肯定不是。
我向陈警长提出这个疑问,他也觉得很惊讶,因为尸体虽然当时眼睛被挖掉,全身、脸上都有伤痕,毁容比较严重,但尸体口袋里的身份证件是老唐的。
如果这具尸体不是老唐的,那他是谁?老唐哪里去了?陈警长查过死者的指纹和牙齿记录,却发现,它们都跟唐一更的完全吻合。陈警长说,这具尸体的确就是老唐。
我去找当晚医院的医生。他们都说老唐被救护车拉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所以没有抢救,直接送入停尸房。”
苏洁说着,又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慢慢抬起头,看着我:“正当我感到疑惑的时候,我手机收到了一个信息,说唐一更还活着,并留下一个密歇根的地址。我估计真正的老唐应该是在那里,就连夜开车赶了过去,完全顾不上去参加那个我认为是假尸体的葬礼。
这个地址是一个高级眼部治疗中心兼疗养院。在那里,我果然见到了正在平静地躺着的老唐,他失去了双眼,全身是伤,但他还活着。我陪他呆了一个月,直到他慢慢恢复起来。
我刚到那里,就见到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他说是他发给我的信息,并嘱咐我,为了老唐的安全,不要把他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有人想要他的命,如果让他以为老唐还在活着,会继续追杀。
我照办了,看老唐体力慢慢恢复后,就暂时返回了纽约。想收拾一下,再过去。谁料在我回纽约不久,就收到老唐失踪的信息。那个墨镜男告诉我,在他们给老唐做了仿生眼手术后,老唐就不见了。治疗中心的人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我马上赶到密歇根,老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找不见踪迹。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苏洁说完,深深叹了口气,她耳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她细长的眼尾。
我半晌没有说话,蓝莓蛋糕一动也没动。我紧紧握着拳,花了一段时间来咽下这段信息。
当在法拉盛中心医院看到那份复制本的病历,我就明白了一切。当时,让我和苏洁去认尸的地方,并不是法拉盛中心医院,而是法拉盛的另一所医院,西北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