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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夏菲的亲生父亲也姓李,是个在公司里朝九晚五的程序员,母亲自从生下弟弟亚当后,就全职在家照顾姐弟俩。那时,李夏菲六岁,这是一个普通的中产之家,一家人幸福而温馨。
生活的变故就像本来风平浪静的海平面上突然出现的一股狂风,接着劲风卷起巨浪,把本来安稳行驶的小船抛向浪尖,随之打入深深的海底。李夏菲的父亲在回家的时候,被一个醉驾的司机撞成重伤,在医院苦苦撑了两个多月以后撒手离去。
这个家失去了顶梁柱,虽然有保险金和公司发的补偿金,但在填了医院住院费、医疗费的深洞之后,也所剩无几。母亲又没有工作,一家人只能卖掉原来的房子,搬到条件比较差的居民区,其实,也就是贫民区。
那里治安很不好,他们住的房子只有一间,破旧不堪,经常在白天也能看到老鼠鬼鬼祟祟的身影,还有蟑螂。母亲雇不起保姆,只能白天照顾姐弟俩,在晚上去夜总会里陪酒赚钱。
那时,母亲殷梦不到三十岁,白皙又漂亮,眉间还有股淡淡的哀愁,吸引了不少顾客。其中,就有李川福,这个比母亲大十几岁的富商。虽然李川福有家室,但他深深被殷梦所吸引,天天来夜总会,最后把她给包下了。知道殷梦的生活困境,还给她不少钱,并答应要跟现在的妻子离婚,娶殷梦。
“妈妈那几年受了很多苦。家里没有人保护,在那个贫民区,治安很差,警察也很少巡逻,她有时在路上都会受到流氓调戏,还有一次被抢走了包,里面的证件和钱都没了。我还记得她当时回家,绝望大哭的样子。”李夏菲说着,紧紧抿起嘴,一脸暗淡。
殷梦知道李川福想娶她,很开心。哪里想到,一场改变了她两个孩子整个人生的噩梦就此开始。李川福的妻子知道丈夫有了小三,要跟自己离婚,怒火中烧,她雇了几个穷凶极恶的流氓,给他们钱,要他们去找李夏菲一家。
李夏菲还记得,那是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外边的闪电和阵阵雷声中,他们一家就此堕入了地狱。那几个被雇佣的强盗闯入他们的家,轮奸了她和妈妈,又把在婴儿床上的弟弟头朝下摔到水泥地上。
在医院里,她觉得全身的骨头像被一只巨手挤碎了一般,下身全是血,血流不止,医生给她紧急输血,命才保住。整整半年,她都躺在病床上,下身动了好几次手术。医生说,她的肠道都烂了,需要手术修复。
妈妈也受了伤,但比较轻,恢复得快。最惨的是弟弟亚当,他本来是健康活泼的一个一岁半的男孩,被摔得头着地后,虽然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保住了命,但大脑受损,从此成了一个痴呆,智力低下,只会傻乎乎地笑。
很多个夜晚,李夏菲哭叫着从梦中醒来,她的眼前晃动的是恶魔般狞笑的面孔,冷酷的大手,心中坠入深渊般的恐惧和身体撕心裂肺的疼痛。看到弟弟那涣散的眼神,她痛恨这些凶手,甚至痛恨一切。
她的身体花了两年多才恢复正常,但她的心却永远坠入黑暗之中。
李川福还算有良心,知道这一切,很内疚。他迅速离婚,跟妻子分开。又包了她们的医药费。在母亲殷梦出院后不久,就跟她结了婚。李川福没有孩子,就把他们姐弟俩当做自己的孩子。
在母亲和继父的鼓励下,李夏菲坚持看了两年的心理医生,逐渐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弟弟也受到了很好的照料,虽然他再也不会成为一个正常人了。
曾经,李夏菲一家就是住在这个爬山虎的楼房内,那时,她的亲生父亲还在,这里充满着她美好的童年回忆。这是李夏菲让李川福重新买下来的。听她的意思,继父李川福确实平时给她不少钱。
“可你并不喜欢继父,对吗?”我观察着她每次提到李川福时,都蔑视地耸起鼻梁,皱着眉头,不但不叫爸爸,连像叔叔、大伯这样的称呼也用,而是直呼其名。
“我讨厌他!”李夏菲看着我,很干脆地承认道。
“为什……?”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不要再问了!……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个逃犯的事吗?他们闯进屋子,把我们捆起来,又吃又拿。正如你们看到的,他们杀了我妈妈和继父,也试图杀我。只不过我和弟弟命大,没死成。”
“你妈妈可能也没死,她正在医院抢救。”
听到这话,她瞥了我一眼,眼中闪着复杂的神色,没有说话。
“好了,那你好好休息。对了,你中午有饭吃吗?”
“我有好几张卡,可以叫外卖。我和弟弟经常在这里住,我们对这些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