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同她现在形同陌路的宋南琛。
冷汗从陆嘉禾的额间不断的冒出,突然袭来的窒息感让她有些无力。
陆嘉禾是真的想要逃跑。
而后,他们又再次对视。就像那年无尽夏开满的夏日里,他们一个站在台上,一个站在台下,他也如此直接的闯入她的眼内。也是这般默契的对视,一眼万年。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dawn的chen。”
在陆嘉禾彻底陷入泥沼之前,她听到了如雷贯耳的这句话。
在朋克文化还未普及的时候,圈内就以南京锁或黄山锁来比作爱情之间的紧密联系,贝司手sidvicio在那个思想未开化彻底的年代,以此来宣泄朋克危险浪漫的美学。朋克音乐是未经过那些唱片公司的培训与包装,只凭借着少年热血的青年们站在麦克风前,嘶吼着道出自己的不满,叫嚣着毁灭世界的激昂。
陆嘉禾曾经亲眼见证过,那些奋不顾身站在舞台上只为歌唱出自己青春和人生的乐手们,即便那时的他们穷困潦倒、苦不堪言,但仍旧选择放声歌唱。
那是他们混乱、无序、躁动不安的青春。
他们站在没有聚光灯的舞台上,他们正在呕出自己的灵魂。那样令人感到灵魂为之震撼的场景,即便是陆嘉禾离开去到朋克文化的发源地后也再没有过那样的感受。
思来想去,或许带给陆嘉禾震撼的并非朋克摇滚,而是那群固执叛逆的青年;也或许美好的并不是夏天,而是只属于她和他们的那个夏天。
曾经的大人告诉过她,多数的事和感情一旦与金钱掺和在一块,那么无论从前有多么的纯粹和干净的东西都会变味。
那时回想起这句话的陆嘉禾正站在美国一场不知名的底下摇滚乐live现场。舞台上的乐手们仍旧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挥洒着汗水,拨片与琴弦发出碰撞变作耳边悦耳的旋律。劣质的音响与称不上多的观众是他们那时唯一的聆听者,陪伴着runners度过了他们离经叛道的青春。
陆嘉禾那一刻也如现在这般站在原地,将那时的景象尽收眼底。只是陆嘉禾不知那时的自己究竟是透过那支无名乐队,在窥探着谁和谁的灵魂。
像是泥泞路上脱离了大众队伍的野草,他们肆意、野蛮的朝着自己心中的即便与他人不同,但他们不代表别人。不是大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和好学生。他们只是自己,他们活成了自己的样子,那个陆嘉禾曾经最艳羡的模样。
让陆嘉禾有些感到晕眩的景象将她的思绪迅速的拉回现实,身旁的慕允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凑近查看着陆嘉禾算不上好的脸色,随即走上前挡在了她的身前。
慕允的用意是什么陆嘉禾本人再清楚不过,她清楚的知道那些事遗留在陆嘉禾的心中无法彻底拔去,无法忘怀,像是牢牢镌刻在她生命中无法消除的痕迹。即便是陆嘉禾当年一声不吭的丢下她一走了之,可是现如今她仍然选择第一时间握紧陆嘉禾的手。
陆嘉禾的掌心细密的开始冒出汗水。她闭了闭眼,说没有设想过将会以怎样的面貌重逢是骗人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那些她因为身体未能及时分泌出褪黑素的那些夜晚里,那些情景就好像模拟人生的程序设定一样,按部就班的如同小说和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一幕幕、一遍遍的在她的脑海中重复上演,还贴心的因为主人对某处的不满意而重头再来。
陆嘉禾曾设想过多年后自己再与这些“老熟人”相见时的场景,或许是在某个街边拐角,或许是在江北高中某周年的校友会。无论是在怎样的时间节点,无论是在怎样的场景下,她自认为已经做足了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具。
即使别离时无比难堪,也不必将多年前的恩怨代入现在。
陆嘉禾曾经天真的这样想着,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感到了不适与眩晕,被大脑自作主张封闭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就像一本巨大的书籍,迅速且不容你拒绝的翻阅着,将记忆再一次回溯到了那个夏日——
“陆嘉禾,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陆嘉禾向宋南琛递出那瓶冰凉的矿泉水,可是他没有接。
他接了另一瓶。
“恭喜,你获得出国名额了,什么时候会走?”
宋南琛根本不给陆嘉禾插话的机会,自顾自的往下说到。
“能出国进修是好事,先祝你未来一路顺风了。”
“机场离得远,我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