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那些人欠她们母女的,这一世都一起还来。
——
盛枝意牵着顾小小的手从春水阁内离开时,还能瞧见顾婉玉跪在中庭前的模样。
彼时正是深冬,深雪覆阶,天地间都染着一片白,冷风呼呼的吹过,白嫩素雅的姑娘被婆子压下跪着,单薄的脊背都在发颤,盈盈的泪水挂在她的面容上,眼尾泛成一片娇嫩的粉,瞧着似是枝头上被暴雨打过的梨花,羸羸娇娇,惹人可怜。
但顾小小永远记得这张白嫩娇柔的面颊下,有着一颗多坏的心。
顾小小怕这样的坏人,她也害怕被伤害,所以只看了一眼,便佝偻起了肩膀。
盛枝意看见了顾小小的畏缩,她没有再呵斥顾小小挺胸抬头,而是低声与她道:“害怕的话,可以离母亲再近一点。”
今天的母亲似乎格外的温柔,没有拧眉看她,没有呵斥她,只拍着她的背,让她靠近一点。
顾小小迟疑着,贴向了盛枝意。
依靠到母亲怀抱中时,顾小小似乎多了几分底气,她第一次意识到,母亲是喜爱她的。
就算她蠢笨,无知,丑陋,远远比不上三妹妹,母亲也是爱她的。
她凭空便多出了几分胆气,一贯弯着的背慢慢挺起来,笨拙的学着盛枝意的样子往前走。
——
她是一只惶惶的雏鸟,当有一个人肯向她张开双臂时,她便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祈求得到对方的温暖。
不过十六岁的姑娘,干瘪的像是一颗豆芽菜,但贴上来的时候,那种温热的触感却让盛枝意眉眼潮热。
她挽紧了顾小小的手,带着顾小小从顾婉玉面前翩然离开。
当时顾婉玉跪在地上,看见这一幕时,只觉得心内都快恨的滴出血来。
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不过是犯了一点嫉恨的小错误而已,至于如此折辱她吗?这旁人家的后宅,出的那些腌臜事情还少吗?别人家也没有对自己的女儿这样狠毒过!
难道她不是亲生的,这十几年的亲情就都会化作无有吗?
不,她不信。
母亲是爱她的,过去的十几年里,母亲对她的爱不会作假,一切都是因为顾小小。
在盛枝意带着顾小小离去的那一刻,顾婉玉对顾小小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母亲定是被顾小小蒙住了双眼,为了补偿顾小小,才会如此苛待她。
她一定要让顾小小死,让母亲重新喜爱上她,母亲只能有她一个女儿!
母亲现在不肯信她,她还有哥哥,还有父亲!等今日父亲下朝、哥哥下学来,他们定会心疼她,给她出头的!
而此刻,盛枝意已经带着顾小小出了顾府,行向了顾小小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山村中。
——
冬日,石门村。
云和积雪苍山晚,烟伴残阳绿树昏,猎猎北风中,顾府的马车行到了石门村口。
石门村处于京城远郊一处山脉间,山脉广而良田足,故而虽为民庶,却也能温饱,村内竟还养着个秀才,在村头前办了个学堂,由宗祠出钱,建的砖墙瓦院,颇为气派,有朗朗读书声随着冬日的簌簌北风飘在四周,顺着低矮的房檐,落入周边的一户院落中。
院墙以黄泥堆砌夯实,破旧极了,呼啸的北风撞击木门、卷入院落中,复而钻入破旧的窗木,其上糊盖的纸张被吹裂,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