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其擅长游说和狡辩,因此该说的话绝不少说,而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说,与他打交道,想要分辨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可比登天还要难。
红纸脸的武士逼得紧,明濯与洛胥不知不觉中已经退到了断头香丛。他们越往后,明濯就越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有一股味道,”洛胥停下脚步,“很腥。”
武士们凌乱的脚步声中,似乎有什么滑动的声音。那声音极为缓慢,像是压着地面,擦过耳边……洛胥心念电转,想到了一样东西。
河神庙顶,黑瓦鱼鳞。
洛胥忽然伸手,摁住明濯的后背,与他同时向前倾身。电光火石,一阵腥风猛地扑过他们的头顶,将两个人直接带倒在地。红纸脸的武士们纷纷被碾,如同被鞋底踩烂的废纸。
等他们再抬头,断头香丛的上方,居然垂着一颗硕大无比、堪称可怖的蟒蛇头。蛇目分金、蓝两色,竖起的瞳孔好似裂沟。
洛胥说:“这阵里的河神庙模样奇绝,原来真是一条黑蟒。”
“说好了点香送终,”明濯扑开腥风,“明晗,你的‘必不可少’,就是用断头香召这个东西。”
明晗身影半隐,笼罩在一团黑雾中,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你们没有认出祂是谁吗?也是,如今除了壶鬼族的人,没人供奉祂,你们不认得也是情理之中,不过……”
地面震动,这条黑蟒似乎在移动身尾。明濯倏然侧过头,看见另一边的上方,竟然也出现了一颗相似的蟒蛇头,只不过这一颗的蛇目是红、绿两色。
洛胥神色不变,声音却沉了下去:“大阿。”
双头异目,巨身黑鳞的蟒蛇只有一条,便是传说中曾捅破天顶、引来天水的大阿,不过六州的地脉都是由大阿的尸骸变化而成,所以单论大小,这一条只能称得上是“小蛇”。
“我料想林长鸣要引你们入阵,必不敢使用东照山的咒诀,因此他只能用傀儡术,而所有的傀儡术都是壶鬼族从大阿那里得到的,如今我顶替了他布阵人的身份,只是试一试,便真召出了一条大阿来。”明晗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不过……”
他又闷闷地笑起来,肩头也跟着耸动,好像再也装不下去:“明濯,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大阿,为什么要当御君的面装不认得?刚刚听到你们两个人那般要好,我倒想问一句,你有没有同御君说过那些秘密?那些如何吃人,又如何吃神的秘密?”
风止住了。
明濯眼帘半抬,表情如常:“你又在说疯话了。”
“这世上若是有人是清醒的,那必定是我,你觉得我在说疯话,那是你不敢承认。”明晗身量微长,从黑雾中变回林长鸣的少年模样,“因为你一旦承认了,就是在告诉这世上的所有人,大伙儿白天拜、夜里也拜的神祇统统都是——”
他停顿一下,嘴角勾动,浑身说不出的邪性。
“都是不通神智、任人宰割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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