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帝正站在亭中看园中景致,中间石桌上摆放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在这白雪红墙中分外的刺眼。
季明桓不知道承德帝打算做什么,只能先见了一礼。
听到来人问安,承德帝头也不回,随手一指,“容与来了,打开看看吧。”
【维承德十四年,岁次辛巳,正月某朔日。靖平侯长女永安县主,并毓灵天汉,禀训皇闱,惠性早成,淑德克茂。粉泽四教,针缕七篇,笄年在时,令月有典。宜穆三从之礼,式光百雨之迓。可出适太师府长孙季之桓。所司准式。(1)】
季明桓将圣旨捧在手上不出声,季之桓?多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了?连爷爷都大多只叫他明桓,只有季之恒有时会没大没小的叫上几次。
荣德如川之,世代永兴文。
季家并非流传百年的世家大族,寒门出身,从曾祖那辈才刚刚进入仕途。如今太师府的显赫全靠祖父一人,没有家族荫封,没有名师举荐,建兴初年间的三元及第,一步步凭着真才实学走到现在的天下文人之首。几十年的官场沉浮,换来了季如凇三个字在朝堂举足轻重的地位。
圣旨上的季之桓是在提醒他永远摆脱不了身为季家长孙的责任,和未来必将归身朝堂的宿命。
与永安县主联姻,未来仕途定是平步青云。
太师已经致仕,父亲才德不显,如今不过区区六品,未来至多能到五品大员。身为外戚,若无额外助力,很难再爬上和祖父一样的地位。即使圣上有心扶持,也难以抵抗住御史台那群以进谏为命的嘴。
若是娶了永安县主可就不同了,靖平侯府与陛下胞妹武德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身后站着大半的武将。
靖平侯府自开国以来战功卓著,若非当年侯爷用军功换了道赐婚圣旨,此时已晋至公爵。武德长公主芊言达,幼时封号长乐,十七岁领兵上阵,助先帝完成统一大业,改封号为武德。
而永安县主和其弟靖平侯世子是左相崔聿唯二的亲传弟子,崔聿乃是世家出身,簪缨世胄,底蕴颇深。
殊不知,季明桓从未想过摆脱季家责任,也从未放弃过对既定命运的抗争。
静默了太久,没有等到回应,承德帝转过身来看着躬身捧旨的年轻人,问,“如何?这道旨你是接还是不接?”
“陛下,桓志不在此,为何不考虑舍弟季之恒?他与县主年岁相近,也算是青梅竹马。”季明桓与季之恒一母同胞,长幼平等,也没有谁贵了谁的道理。若是太师府与永安县主联姻,他应当也在考虑范围。
“倒是聪慧,阿恒是朕看着长大的,朕何尝不知他更好。只是永安命理过强与之相克,若结姻缘,阿恒恐难享天年。怎么说你们都算是朕的后辈,朕也不能如此不厚道吧。”承德帝轻笑解释道,“况且,国师说你与永安天作之合,若结为夫妻定能带来一番机缘。”
命理相克?看来季二只能一片春心付之东流了。
至于……
云!
明!
泽!
回去就把一屋子宝贝全给当了!让你乱说话!
“桓放浪形骸,实不堪为县主良婿,请陛下收回成命!”季明桓跪地俯首,将圣旨高举过头顶,声音铿锵有力。
“荒唐!既是不愿就此作罢。容与你可清楚,朕不会给第二次机会,万不要后悔!”承德帝摇摇头,带着几分不悦和失望。
季明桓高声应答,将头重重的叩了下去,
“桓无悔,谢陛下体恤!”
回家的路上,季明桓一直在思考着怎么与季之恒说今日听到的事情。沉浸思索的模样,俨然忘记了太师还在家祠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