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贞好几次偷偷通过窗口朝外看,都能感受那股监视的视线。
直到天黑下来,她听到隔壁邻居招呼公婆去免t?费看戏。农民一年四?季都在地里,烈女村的人更是足不出村,更没什么娱乐活动。现在来了个戏班子?,还是免费的,可不得使劲听。
公婆本来也有些迟疑,想着留一个人看家,但看村里其?他人都去,他们这便宜不占就像亏钱了一样,最后商量一通,又?往她门上加了一把锁,两人才一起出门去听戏了。
珍贞并不知道这是玩家为?了她想出来的计策,只是高兴又?能见?到新认识的朋友。
她好奇地看了看站在黎知身边的池依,池依赶紧说:“珍珍,我叫池依,池塘的池,依靠的依,我们是来帮你的!”
珍贞愣了一下:“帮我什么?”
池依说:“帮你离开这里!四?天后你就不用死?了!”
珍贞不由睁大了眼睛,烛火映出几分惊诧,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不……我不能离开。”
池依有点着急:“你还这么年轻,真的想现在葬送你的性命吗?”
珍贞还是摇头:“这就是我的命。我的命不好,我认了。”
池依还想说什么,黎知拦了她一下,透过窗口窄小的缝隙看着里面的女孩,眼神和声音都很温和:“珍珍,你真的是自?愿殉节的吗?”
珍贞轻声说:“是啊。”
黎知静静问:“那他们为?什么要把你锁起来?”
珍贞愣愣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黎知看着她:“如果你是心甘情愿殉节赴死?,放着你在外面正常活动就行了,等时间到了你自?然会去赴死?,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你锁起来,甚至在门上多加了一把锁?”
白天来的时候,那里还只有一把,现在却变成两把了。
珍贞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黎知没有给她机会:“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个行为?是错误的,是不好的。为?了防止你逃跑,才会把你关?起来。”
她声音很温和,却像寒夜冷冽的风钻进她耳朵,刺得珍贞忍不住战栗了一下:“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是错误的,是需要用强硬的手段才能逼你就范的,你难道就没有哪怕一秒种?,质疑过这件事,不想就这么认命吗?”
难道就没有哪怕一秒种?,不想就这么认命吗?
珍贞手上的煤油灯颤出微弱的光,她呼吸加重了几分,过了好半天,才低声说:“可是一直都是这样的。这几百年来,我们村每一个死?了丈夫的女子?,都是殉节了的。我又?凭什么不愿意呢?大家都一样。”她垂下的眼睫轻轻颤抖,又?说了一遍:“一直都是这样的。”
池依忍不住大喊:“一直都是这样,就是对?的吗?万一从源头开始,就是错误的呢?!”
黑暗窄小的屋子?中,女孩原本晶亮的眼睛透出浓浓的茫然与无措。
“不……不!”她后退了两步,有些慌乱地说:“你们走吧,不要再来了。”
池依总算体会到鲁迅先生说过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心情了。
黎知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拿出一本来之前在戏班子?行李堆里找到的书,从缝隙间递进去:“珍珍,这个给你,你不是喜欢看书吗?”
珍贞这才又?靠近窗口,有些高兴又?有些迟疑:“可是我不识字。”
黎知笑着:“这是连环画,里面都是画儿,你能看懂。”
珍贞这才接过来,高兴道:“黎知,谢谢你!”
黎知温声说:“我们相识一场,能在你死?前成为?朋友,也是一种?缘分。珍珍,你有什么心愿吗?我可以?帮你完成。”
“心愿?”她想了想,“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愿,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希望我死?后我奶奶和妹妹能过得好一些,吃饱穿暖,不要受欺负。我希望奶奶长命百岁,希望妹妹长大后能嫁给一个长命的男人,不要像我这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