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于我,便是有再造之恩。”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往盆里掉。她的手比之刚才稳了很多,一下一下的轻揉着头皮,一瓢一瓢的温水顺着头顶浇下,看着白沫流进水盆,才用干毛巾将头包起来。
龙儿顺势也起来,把身子裹起来直接就进了被窝。头散着慢慢干就好了。她拍了拍身边:“你洗洗也赶紧过来睡。”
阿丑也洗漱了,把屋子收拾好,也躺过去了。
龙儿背过身,眼睛睁的大大的,等着阿丑说话。可紧跟着,是阿丑平稳的呼吸声,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睡着了。
一晚上,她都睡的警醒。阿丑必然是碰见什么了,就在这客栈了。因此,第二天,她就格外留心客栈里的每个人,从年逾花甲的老掌柜,到十一二岁的小跑堂,都留意到了。里面的每个人,都没有会武功。客栈里的客人,不是每一个都见到了,但见到的……也就那样。有四处游历增长见识的学子,有来往贸易的小商人。偶尔进去的有进来巡逻的衙役,却都没有现异常。
四爷一看龙儿这样,便知道必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的。本来还说要多留两天,四处转转,看看名胜古迹的,如今也就算了,“……早日到临安,事情办完去哪都行……先办正事要紧……”
路上,四爷把龙儿叫上他的马车才问:“怎么了?有人识破咱们的身份?”
龙儿低声道:“是阿丑。”
四爷便了然,阿丑有了不一样的动向,那就是说明教在活动。
他见孩子紧张,便笑道:“在新宋不见任何不妥,到了南宋却马上有了不对劲的地方。这说明你的朝闻阁经营的好,明教的势力一直就没有渗透进来。”
换言之,那便是南宋……已经有明教活动了。
见孩子往这方面想,他就道:“很不必紧张。许是没有你想的那般危险重重……明教信奉光明,相信黑暗迟早会过去……若是在南宋百姓中有信奉此教者……那倒也不全是坏事……”
龙儿皱眉:“爹爹的意思……谁是光明使者,咱们说了算。能是他们,也能是咱们。善加用之,或有奇效。”
孺子可教也。
龙儿心头大畅,便也欢喜起来。一路上,也留心这些消息。
杨过在车辕上坐着,听到了一言半语,他是有心人,见官家关注的是这个,他就把心思用在这事上。每到一个地方,他半夜总也起来出来一趟。去东家转转西家看看,看家里有没有供奉什么牌位。
还真有!哪怕是藏的严实,也能根据想香烛气能找到佛龛,供奉的可不正是明王。
他把这事说给官家听:“十之二三,是信奉的。”
这也就是说,有好些人,对当下的生活境况是有不满的。越是靠近临安,好似这种现象也越是严重,有的村落竟是有不知名的寺庙,供奉着那不知名的神仙。他们一行专门进去看过,瞧那样子,八成就是明王。
四爷就问恒儿:“何为‘明’?”
恒儿肃容道:“明,便是光明普照。盼望光明普照,相信黑暗终会过去。可百姓们盼的‘明’又是什么呢?天下太平,世道清明,不求绫罗绸缎富贵加身,但求吃饱穿暖心里踏实安稳。谁能做到这一点,他便是当之无愧的明王。不管信奉不信奉明教,他都是。”
龙儿嘴角含笑,眼角瞥了阿丑一眼,阿丑却只盯着明王的神像愣愣的出神,等其他人都从里面出来了,她还站在没动。
龙儿也不催她,只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杨过看了这个一眼,又看了那个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就连完颜康也跟四爷提醒:“龙儿那孩子心善,还是得提防着些。”
没等谁跟龙儿说要提防,阿丑到底是借着晚上,把什么都说了。
“……我是在明教出生的
……我娘是明教的圣女……明教的圣女不能成亲,也不能有孩子……所以,我是我娘偷偷生下来的……我一直被养在我娘寝室的密室里……”
龙儿皱眉:“我见你时,你也不过才几岁大,这些事倒是都记着?”
阿丑苦笑:“正像是姑娘之前所说,我自来便会伺候姑娘梳头穿衣……那是因为我自己生活,也是因为我原本就比姑娘年长好几岁。我娘也不想叫我一直在密室里长大,因此找了秘法,八九岁了,也依旧看起来如同三五岁的孩童。她是想着,便是有人怀疑她那一年闭关有猫腻,便也不会联系到生孩子这件事上……”
原来如此!
不过,竟是有此等秘法,那真真是为所未闻见所未见。便是娘那样的医术,也没有把脉把出问题来,可见其高明。
她心里的疑问解答了,便已然了然,当年的阿丑年岁便已经不小,怕是在十岁上下吧。十岁的孩子,早已经是记事的年纪。
她就问说:“你是因为什么,到我身边的。”
龙儿苦笑:“教中一位长老,她的弟子也到了年纪了。她一直想让她的弟子成为圣女,我娘当年生我的事,她虽没抓住把柄,但似乎也有察觉。只是苦于没找到证据。我长到五岁的时候,因为秘法,看起来只有两岁的样子,我娘偷偷的将我带出去,三个月后,又以收弟子的名义将我带回教里,总想着如此便能瞒天过海了。更为了怕人从容貌上将我们二人联系起来……”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胎记,“我娘便给我贴上这个……带我回去的时候,倒是真没有人怀疑,我娘随手把我交给管教嬷嬷管,不管是打还是骂,她都只做看不见。就这么着,我在教里,也一天一天的大了。可年纪大了,身形却比别人长的慢。那秘法谁也没用过,不知道到底会如何。当年,跟我一般大的孩子早已经比我高处一个头了,可三四年下来,我却只像是长了一两岁。而且,我这一双眼睛,也越来越像是我娘了。那一年年祭,我们这样的幼童是要进大殿供奉的。偏巧有一个事先选好的女孩伤着了,不能去。能临时拉去的就只有我了。我脸上的胎记太丑,上去必是有碍观瞻的。于是,嬷嬷便用白纱将我的脸遮了起来,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姑娘可能不知道,明教的圣女,便是日常,也总是遮挡着容貌的。有些人没见过我娘小时候或是记不准,也没认出来。可是长老她看着我娘长大,当时就拉住我,打量我,说我跟我娘年幼的时候一般无二。我娘当时便否认了,还刻意的将我的面巾拉下来,并大怒,说是长老故意讥讽于她……可我的事很好查,哪一年进的明教,进来的时候几岁,进了几年了,如今几岁等等,这么一问,不怀疑的便也怀疑了……长老便纠集教内几大护法,抓了我,胁迫我娘,逼我娘退位。从圣女的位置上下来的圣女,其结局是怎样的,我不清楚,但我很清楚,我娘当时很害怕……她说那是污蔑,她根本就没有生过孩子,也不知道我是谁……那长老便说,正好需要一孩子往中原去,若我真不是她的女儿,就请按计行事……”
龙儿面色一变,已经知道要生什么了。
阿丑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姑娘想的不错,姑娘当年遇到我,我身上的伤,全都是拜我娘所赐……她亲手挑断了我的脚筋,折断了我的腿,用柳叶刀在我身上划上了九九八十一刀……就这样,我被那位长老的人带出了明教,带到了中原……她一路上,打我骂我,折磨我,只为了叫我说出,我是我娘的女儿……我是我娘的女儿,但我也不是我娘的女儿……在她亲自动手,手里的刀剑用到我身上的时候,我们的母女缘分便也断了。我那时候恨极了我娘,怎么会承认我是我娘的女儿?她见事有不成,便在我身上种下了蛊……此蛊若是无人唤醒,那谁也查不出来……”
“你……”龙儿唬了一跳,“你是说,你察觉到你的蛊被唤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