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是给邱老师打电话。
只有给家人寄钱,她才觉得自己的辛苦是有价值的;只有给邱老师打电话,她才觉得自己的努力才有方向。邱老师耐心地听她讲述自己的经历,及时地给出指导,还动用自己的人脉给她找工作,罗晶觉得,遇到邱老师,真是自己的幸运。
二十二年过去了,罗晶一直混得很糟糕。她结婚了,嫁给了同村的、和她一起打工的老乡罗明祥,在镇上开了家小卖部,生了一儿一女,她从来不敢参加同学聚会,也不敢与高中同学联系,她害怕面对别人的成功,反衬出她一生的失败。
2012年的某一天,罗晶接到村长的电话,村长告诉她,有村民告诉他,鸿飞一中有个教政治的老师,名字叫罗晶,是90级的大学生,年龄、生日都和罗晶一模一样,她的妈妈,是邱实老师。村长怀疑,是不是罗晶当年其实考上了大学,但是邱老师做了手脚,让她女儿冒名顶替上了大学?
罗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怎么可能?邱实老师的女儿,明明叫做于清越,当时她还说过,这个名字真好听。为什么会这样?
罗晶的世界轰然倒塌,竟然是这样吗?
她一直当作母亲一般的邱老师,竟然一直在欺骗她?
她一直当作人生导师的邱老师,竟然让女儿冒名顶替上了大学?
她想哭想叫想闹!她冲到了鸿飞一中,当面质问邱老师:“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邱老师却冷冷地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冒名顶替?我的孩子改名罗晶,是因为我们希望她和你一样聪明会读书,这没有什么不对吧?再说了,你已经是个废掉的农村妇女了,你闹腾,能够闹出个什么结果?”
罗晶傻了,这……就是她一直深深感激着的邱老师吗?
罗晶泪眼模糊:“邱老师,你怎么能够这样?我们农村孩子读书有多难,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这里面都是你在捣鬼吧?一考定终生啊!我的命运、我的人生,就这样毁在你的手里!”
邱老师对此,嗤之以鼻:“你一个农村的女娃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考上了大学又能够怎么样?读大学需要花那么多钱,你有吗?你的命运就是这样,没有必要挣扎!”
最后,她还语带威胁:“你们村有两个孩子,也在我们学校读书吧?你的女儿,也正在上初中吧?你再闹,我就让他们都和你一样,永远都上不了大学!”
邱老师曾经告诉过罗晶,她在教育局有很硬的关系,罗晶虽然聪明会读书,但这么多年来,生活不断在打击着她,她渐渐地变得十分没有自信。听到邱老师的威胁,她害怕了。农村娃娃读书不容易,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一个人,害了村里的孩子、害了自己女儿,她万死难辞其咎!
罗晶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憨厚的丈夫问她:“怎么样?是不是邱老师女儿冒名顶替?”
罗晶没有回话,她进了女儿的小房间,看着摆在墙角的书桌发呆。
是啊,已经冒名顶替了二十年,于清越占了她的名字,读完了大学,当了一个高中老师,有邱老师撑腰,她的人生一片坦途。可是她呢?
罗晶拿出手机,打开了高中同学新建的微信群,看着那里不断跳出来的新信息。
她所在的班,是学校的快班,本科比例80。大多数同学都上了大学,最差的第二年复读也去了很好的大学。有人当了大学教授;有人当了科学家,有人当了电视台编导,有人出国之外嫁了外国人,有人成了富豪,过上了别墅游艇大花园的奢侈生活……只有罗晶,什么都不是。
本来,她也应该有一个全新的人生。本来,她应该在大城市里,拥有一个体面的工作。本来,她应该过得比现在好得多得多……
罗晶觉得,自己的一生,真是一个悲剧。
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别人的错,亦或是这个社会的错……
既然无力改变,那就继续默默忍受吧。
罗晶没有发声,她用心培养自己的一双儿女,将孩子们都送进了大学的殿堂,看着他们展翅高飞。她依然低调,从来没有在同学群里说话,从来不和任何同学联系。
直至死亡的那一天到来,罗晶都搞不懂,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坏人能够得逞?
她就想问一问:如果世间仍有公理,可否让坏人得到惩罚?可否让善良的人得到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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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苟晶一事改编,因为心有所愤,因此写了出来。,